“哦,王老师,你回去吧。我走了,不回来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要上哪去,只是心里堵得慌,想一个人在乱雪中走走。
他很快的走出了校门,穿行在大街小巷。天上的雪纷纷扬扬的下着,越下越紧,不一会他就变成了一个浑身雪白透亮的移动雪人。李先生的家,在城外,但他现在却并不想马上回去,两个孩子现在都不在家,正在第三魔法小学上课。他胡乱的走着,不觉间就走进了一家小酒馆。
“小二,有卤好的猪耳朵,切一斤来!还打两斤白干!”
从今天开始,自己就失业了?为那个学校奋斗了整整二十年,就这样轻易的被一脚踹开,这种滋味,又有几个人可以理解?以自己这样大的年龄,再去找新工作,恐怕并不容易,可是,家中还有两个孩子,他们在读书,要接受教育,自己又必须要给他们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自己可以吗?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别人的小孩都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自己却失业了,很快就会让孩子们衣不蔽体。……
李先生胡思乱想着,从这里想到那里,又从那里想到这里,不觉间,竟然将两斤白干一斤猪耳朵吃光了。
“……喂,你们晓不晓得,明月皇朝的铁骑就要入侵我国了,国王为了抵御入侵者,发出了紧急征兵令,征集各方魔法师与武士,只要被征上的,都将先发放一大笔安家费……”朦胧间,他听见旁边桌上有人这样聊到。
“你怎么知道?这怕是道听途说吧。我们这里都还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现在这个时节,明月皇朝哪会来攻打我们?”旁边人不信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明月皇朝前年若不是皇帝突然病死,而只能退兵,暂时放了我国一马,又岂会轻易甘休?据说,他们现在的新皇帝勇武过人,魔法高强,这次将御驾亲征。这个消息,是我刚在枫叶城听说的,不日就会传到这边来,绝对错不了。”
“可惜我虽然也懂几句咒语,就是差得太远了……”旁边那人有些信了,却又自嘲道。
“不一定,其实都可以去试试的……”
没有听完那人的话,李先生就站了起来,叫声算帐,丢下酒肉钱,踉踉跄跄的朝城外家中走去。
针叶城,建造在一座庞大的森林中间,城内外都是高大而耐寒的松柏,有了这片松柏遮挡,才使得这里可以在冰封雪地中有了一片适合人居住的所在。
雪大路软,正有喝了那么多酒,李先生越走越酸,越走越没力气,蓦地一跤跌在地上。蹒跚着扶地爬起来,他耳边忽然想起了刚才店里听到的话,“国王发出了紧急征兵令……安家费……”
对,自己别无所长,为什么不去试一试?虽说自己一贯厌恶血腥的暴力场面,也常常教育学生们要学好,不要随意以自己所学的魔法武技加之他人,可此刻,为了家中的两个孩子,也只能这样了。
当下主意打定,他加快脚步向家走去。孩子们下午放学才会回来,他要给他们做一顿好的。
傍晚,一双可爱的儿女回家了。
“爸,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儿子小翔走进门就大喊大叫的。
“也没什么,就是你俩爱吃的鱼香肉丝,还有宫爆鸡丁。”李先生端着两个菜盘从厨房走了出来。女儿小晨懂事的走进厨房,把盆盘刀叉都拿了出来。
“爸,怎么今天想起了?”儿子有些奇怪。
“唉,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家里好久没吃什么好吃的了,你们两个都馋坏了。”
“哦,对了,爸,今天老师表扬我了,说我的魔法语言说得很标准,还给了我大红花!”女儿小晨把胸前的大红花从外衣遮掩下翻了出来。
“真的吗?小晨,来,吃块鸡丁,爸爸奖励你的!”李先生享受着与儿女在一起的快乐,他一时还不愿对孩子们说出自己的打算,也不想说自己已经不再是魔法学校的老师了。
在孩子们眼中,父亲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绝对是最重要的人,更认为就是魔法语言方面的权威。
愉快的晚饭,很快就在说笑中吃完了。这里的天黑得十分早,下午六点就已经黑尽了。两个孩子,大概学习了一天,也累了,很快就在父亲的呵护下睡着了。
看着烛光下孩子们熟睡表情,嘴角不知梦到什么好事的微笑,他们发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李先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外面,狂风大作,卷起几丈高的盖天雪片,不断撞击在房屋表面。这里的房子,都有着由坚硬的石头垒成的球形外壳,普通的大风是无法摧垮的,更由于来到这里的风都被更外面的松柏丛林抵消了大半,人们可以安心的在自己的房子中作息。
想来,国王的征兵令很快就会下达到这里,自己应该早日做好准备,以免到时落选而得不到那一大笔安家费。加上手头的一些积蓄,今天得到的四个月薪水,以及那可能的安家费,将足够孩子们念完魔法小学,进入魔法中学。用得省一点,甚至可以用到中学毕业。
李先生当年在大学时,并不是班上的优秀学生,他那时只是喜欢思考各种魔法问题,自己常常跑到图书馆查阅各种问题。反而在考试层面上,他多门功课都不算突出。不过,这也使得他有着极强的独立处理事务与自学的能力。这么多年来,他虽然一边忙于学校的教学任务,另一方面也从来没有拉下自身的魔法修为。虽然没有魔武博士学位的头衔,但实际上,他的水平早已达到了博士等级的魔法师实力。这一点,他周围的同事都不清楚,就连他自己也不完全明白,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而在学校,也使得他并没有机会施展那些高级的魔法,显是自己的水平。不过,对于自己能力究竟怎么样,他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
他开始调整脉络,将元素力量渐渐收束丹田之间,使意识进入冥思状态。
两天后,国王征召魔法师与武士的消息就在城内传开了。得到消息的李先生当即跑去城内的魔武工会应征。
由于这是为了抵御明月帝国强大的攻势而专门进行的征召活动,普通实力稍差的法师与武士根本就选不上。而另外一些实力高强的法师或武士,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征召,他们更愿意做一群来去了无拘束的自由人。经过五十年前那位最伟大的魔武大师雪戈改革之后,无论魔法师还是武士,都可以不再听从贵族皇室的征召,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这也使得,在魔武工会的撑腰之下,国王不能强迫国内的法师武士加入他的军队。只有很少一些既有实力,而又或迫于生活或一向尚武希望在军队里有一番作为的人,才响应了这次国王的征召命令。
李先生排在第二十六位。当他走进考场,按照要求施展了一个三级魔法之后,那名考官略微皱了皱眉头,“要说你的实力,是符合我们的要求了,只是,看你的履历,年龄偏大了一点。”
急欲获得那丰厚的安家费的李先生立即表白,“考官大人,我虽说有四十岁了,但是我的精力正处于旺盛期。而且,国王不是正需要人才吗?现在可是国家危急的时刻呀!”
大概为他老骥伏枥之言说动,那名考官终于将他的名字写在了正式名册上,发了一个羊皮袋子给他。袋子里,除了装着那些安家费之外,还有一些通行证件,加入国王军队的凭证。
“三天后出发,前往枫叶城,各位不要忘了。”最后,那位主考对众多考取的魔法师武士宣布道。
怕孩子们舍不得自己离开,直到走之前,李先生都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待孩子们都去上学之后,他才将家中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放在一个袋子内,外面附着一封信,说明爸爸只是外出去枫叶城找新的工作,很快就会回来,希望两个孩子自己一切小心,认真学习魔法武技。并且,他要两个孩子这段时间住到舅舅家里去,昨晚,他已经把情况向内弟说明了,妻子的小弟也答应了他的请求,替他照料一段时间的孩子。
然后,他就去魔武工会集中了。那里,一共五百名魔法师五百名武士很快齐集,众人坐上军队专用的狗拉雪橇,出发了。
其实,目前无论是法师还是武士,多数都是魔武双xiu的,很少有哪个人是纯粹的法师或者武士。这样的称呼,只是表明某人某方面更强而已。
在队伍接近一所魔法小学的时候,李先生视线斜转处,忽然看见了什么,忙对掌雪撬的士兵请求是否可以停留半分钟。
“我要最后看看我的孩子们,他们就在那里。”他指了指里面的操场。今天雪小了许多,那些孩子们在这难得的好天气跑了出来,在外面打雪仗。
“可是……”那士兵有些犹豫,禁不住他再三的恳求,终于还是答应了。
远远的,他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小翔小晨,与周围的同学们一道在小雪乱絮中堆着雪人,打着雪仗,跑来跑去的嬉戏。忽然,一个雪团猛的砸在儿子的脖颈之间,猝不及防之下儿子摔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他当即就要冲过去拉起自己的孩子。
“李先生,我们必须走了。”那名赶雪撬的士兵扳住他的肩头,说道。大家都对这位曾经的魔法教师、如今的慈父怀着尊敬,虽然也很想让他在这里多停留一会,但是军令如山,谁也不敢擅自耽误的。“你的孩子肯定没事的,那么多同学老师都在那里。”那士兵继续安慰他说。
是呀,自己目前已经不再仅仅属于自己了,自己已经为了那笔安家费将身体暂时出卖给了国王、国家。
李先生上了雪撬,那群雪地猎犬在鞭子的催促下,欢快的撒开四脚,朝着枫叶城飞奔而去。后面,留下了长长的一串平滑的痕迹,又很快被漫天的雪花所湮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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