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不信。”
“嗯，是不该信的。”
我一直知道有人跟在我的身后，却从不出现，又从未做出什么想要伤害我的事，或是动机。而那个人不会是萧蓦。
“所以，你就派了这么个没用的人跟踪我？”
身后传来一阵树叶摇晃的声音。
萧蓦笑了起来，“冷冷，在你眼里，他们都是些没有用的人么？”
我点头，“的确。”
“那我呢？”
我也毫不客气的打击道，“也一样”
身后有一阵沉闷的响声。
“既然你有能够轻易看清我的那些隐卫的能力和读懂我的一招一式的能力，却为何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
读懂他的一招一式，难道我已经不自觉的在跟萧蓦相处的时候，给了他这么深的误会了么。读懂？非也。就像刚刚在树上，我的确没能正真看清他的“一招一式”的不是么？
我笑着说，“萧蓦，没有的事。”
萧蓦却是一下子停了下来，声音没有任何表情，因该是有些严肃的，“冷冷，答应我，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至少，至少一定要活着”
我有些失笑，“萧蓦，想多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我觉的萧蓦今天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诞的想法，等他轮回了都不知道几世的时候，我都会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有他说的那一天呢？
唉，庸人自扰阿……
只是那时的那个想法，却在不久以后，险些变成了现实。虽说只是险些，却也是花费了我大半条命的代价。
第四节
我不知道萧蓦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消息，说我想要回魏郦城，想要回王宫。看着他眉眼弯弯，一双眼睛在看着我的时候变得更加的黝黑深邃，仿若想要在我身上探究出某种神秘莫测的东西一般久久凝神，又不置一词。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遂问他，“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萧蓦端了个椅子到我的跟前，同我面对面坐着。眼睛里有笑容。“冷冷，你知道我此次前来其实是另有目的的吧。”
我点头。
“嗯，当然。”没有哪个当权者会闲的没事儿到处乱跑的。更何况是萧蓦。
萧蓦眉眼更弯了几分，“如果我跟你说此次回来，其实是为了接你，你会做何感想？”
我古怪的看着他，咕噜道，“嗯，谢谢你还记得我。”
我看见萧蓦的脸上有片刻的寂静，不知是喜还是怒。
萧蓦悠悠的望了我一眼，又悠悠的叹了口气，再悠悠的站起了身，在我面前转了小半圈以后，背着我负手而立的定住，“如果我说此次回来，我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娶你呢？”
娶我？我扯了扯嘴角，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我不愿意。”
萧蓦果然转身看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靠我靠的这样的近，就只差一点儿就要贴上我了，我有点儿窘迫。
“你不愿？你说你不愿？！”萧蓦双手牢牢的固定住我的肩膀，“为何！你明明知道……”
我一把推开他，好让他清醒一些。只是推出去的手在半空停住，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我怎么会没有想到。现在有多少人在看王族贵室的好戏，看当朝世子萧蓦的好戏。一朝世子若被传出龙阳之好，传出去怎么都是不好看的。而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不就是耽误之急赶紧迎娶一个王后么！
即便萧蓦不愿，即便萧蓦又百般的能耐，即便这些的这些根本不足以威胁到萧蓦，甚至不会引起他的丝毫动容。
可是……可是，但是魏王呢？自愿娶自是好的，若是不娶便是不孝，这是当今，这代人的所有人的禁忌！所以萧蓦不能不娶。
可……不会是我。
胸口有微微的疼意，我怅怅然的抬头看着他，“祝你跟未来的王后百年好合，和和美美。”
萧蓦脸色有些不佳，“告诉我原因，冷冷，为什么。”
我抬起手，五指张开，对着头顶上的太阳，阳光透过照过，好像要将我的手指融化。阳光是那样的刺眼，那光芒直逼我的双眸，涩的我想要忍不住流泪。可我，怎么可以流泪呢。
我说，“萧蓦，你可知，我们永不可能么？”
“冷冷，在这个世上没有那件事是不可能的，我不信天，不信地，更不幸所谓的命运。”萧蓦抬起手，同我张开的手掌，五指相附，柔软又坚毅，“所以，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不可能。”
时间好似就这么静止了，萧蓦坚毅的嘴唇，冷静的双眸，坚定的眉……檀香混合着周边的茉莉，萦绕于鼻尖，透着鬼魅的诱人气息，好似要将我迷醉。若我，若我和他们一样，也许，也许会答应也不一定。可是，头脑里过于清晰的画面，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连自己都欺骗不了……我是上仙，而他是还会经历千年轮回的人……
这个话题在我和他之间说的有些凄冷的暧昧和尴尬。我不想跟他讨论这个。没可能的事，我从来不会期待，所以从来不会往这方面想。不是每个神仙都会有牛郎织女那般的运气。人和仙，就如人和妖一样，都是殊途的。
垂眼望着在脚边昏睡的遛遛，不知是萧蓦对遛遛的态度太过强势声音，每每都只有他睡倒在地的结局。心下突然就很奇怪起来，看着遛遛并不像是这么脆弱没用的样子，为什么连萧蓦都抵抗不了，甚至连汗毛都碰不到呢？越想越奇怪，想当初刚遇见遛遛的时候，即便它腿脚受伤，也是一副骄傲的样子，除了对我很是乖顺。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其中缘由，直到后来才想明白遛遛之所以会对我如此温顺乖巧的真正缘由。在昆仑墟上，伯夷特地给了我一把万兽锁。若是遇到了什么凶猛的野兽什么的，只需用那锁锁住那野兽，它便就会立即向是看见了兽王一般，对我俯首称臣。说起来也怪我，在我掉落下来的时候，那万兽锁也跟着掉了下来，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戴在了遛遛的身上，唯一能解释的大概只有，遛遛有想要攻击我的动机。那锁本身就具有灵性，又一直被伯夷养的很好，如今伯夷将它给了我，它便有保护我的初识。于是就把遛遛缠上了，以至于到了如今这个模样。但，我想它的作用最多大概也就仅于此了。
现在即便是醒着，遛遛也会下意识的趴在地上假寐，可明明萧蓦没有给它下药，这……难道是潜意识的先导，时间和次数久了多了，遛遛也就放弃了？这未免有点儿太没出息了吧。我不免有些失望了。
我笑了笑，“萧蓦，我们不谈这个了，其实你知道我突然想要回去的原因吧。”
可能是看出了我不愿谈，萧蓦松开了手，玄色的衣袍迎着微风轻轻拂动。微昂起的脸，不只道在想些什么。望着他的侧脸，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在他的侧脸上画上了一条棱角分明的弧线，像是一个常居在山上的隐士，志趣非凡，不可沾染。可，除了他确实不是隐士这一条，萧蓦的情趣却是都是高雅的。如今回想起来，还真不止一条。煮的了茶，弹的了琴，会诗词歌赋，常舞刀弄剑，擅攻人心计，又天生生了副好皮囊，耍的了帅，泡的了美女，若此生只是安安分分的做一个皇帝，会不会有点儿暴殄天物？若是他不介意开拓一些其他的业务的话，那就太好了。
萧蓦淡淡道，“嗯。”
我想了会儿，觉得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如今回想起来来到凡间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萧蓦出现的次数和时间都太久和频繁了。这与我们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萧蓦知道我此行从北周易出来为的是民间神厨几里，说是考虑到我身上的伤还未完全痊愈的份儿上，找了两马车，缓慢前行赶去魏郦。夜里赶车，我和萧蓦同坐在一辆马车上，他似乎比以前更忙，到北周易那会儿，我就很少看见他。如今跟他一同回魏郦，他却坐在马车上不是写折子就是写信的，总也是忙着的。半夜我趴在旁边的虎皮靠椅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轿子外面，晚上派遣的隐卫一日比一日勤的出现在萧蓦的面前发出琐碎的摩挲响声，放下来的都是或深或浅的折子。而我常常会因此而难以入眠，不是不愿睡，而是萧蓦会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叫我的名字，我若是问怎么了，他就会一本正经的跟我谈天说地，且这个谈天说地还不会干扰他写折子，我很佩服。其实睡与不睡于我而言并不会有什么大的妨碍。会睡也不过是遵从凡间的日常规律罢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萧蓦在马车里点了烛火，莹莹光辉璀璨生情，我别开脸，从车窗的缝隙中遥看窗外一草一木。今日无风，地下扬起的尘土皆是马车行走时从车轮下带动起来的灰。一阵，一阵，像是万家灯火扬起是的烟囱里冒出来的烟雾，变成好似看不见的飘渺。
那日雷阵雨过后，第二日便又像前日那样惠风和畅，仿若那一场庞大的暴雨，不过是凡间的一个假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唯一能证明的恐怕唯有加高了的水势的河流，坑坑洼洼还未完全干渴的水泽。倒是这柳树上垂落下来的绿叶看起来越发的碧嫩可爱了。
经过两天一夜的时间，我们终于不算太安全的抵达了王宫。我低估了萧蓦的亲兄弟们，以为不是人人都想萧然一样，急功近利不成，最后还被法禁闭三年，如今前程被毁了一半儿，却还没有给其他人带来警示，大概都觉得一切都是萧然太蠢的结果所致吧。
萧然的第十三弟萧潇，听说是个顶玉树凌风的一个人，可惜“天生”患有残疾。这个“天生”是有着传言的，说是萧然的那过世了好几十年的母亲赵永和因同萧然的母亲陈婷在当年的选美中有些过节，使得脸上留下了一寸长的刮伤，并且在当时又因某种原因，留下了疤痕。而这些赵永和一直觉得是陈婷的陷害和诡计。可叹世人都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说，更有上一代的恩怨由下一代偿还的执念。等到的结果便是萧潇在出生的那一年，赵永和被关冷宫，因护子心切故已死为引子诱使魏王心生仁慈而保住了萧然王侯的地位。而萧潇的腿疾便永远这样了。
说完了我的想法，我望着萧蓦执起茶盏的五指骨节分明，白皙纤长的手，撑手托腮，“你说我分析的对是不对？”
萧蓦静静的抿了口茶，动作优雅的放下茶盏。茶杯之中已经无茶，便看到萧蓦抬起一根食指和拇指，将杯沿捏着抬起，越过桌子的边缘，然后松开手。啪的一声脆响，一只做工精致的白色瓷杯就这么四分五裂了。
我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不知是否因我的原因而令萧蓦生气了。毕竟乱猜测别人家的家庭恩怨和纠葛的是，并不是一个有修养的人该做的事。更何况那人还是萧蓦。
我自觉心虚的不再好奇，不再过问，心里却觉得，这本是世人的欲念，即便我的猜测是错的，但事情再怎么变化都逃不开欲望这两个字。
还好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大的损伤，萧蓦手下的隐卫果然都很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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