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正房里,石长青屏退仆众,先一步进了内室,转头对赵氏道:“纪氏姐妹就安排在东跨院吧。离你住得近些,也方便照应。”
“老爷,她们的身份是——”赵氏手里攥紧帕子,柔声问道。
“她们是破城逃难的官眷,身份有些特殊!”石长青绷起脸来。
赵氏脸色一变,迟疑地问道:“妾身看那个年长的像是有了身孕,难道要在府里生产吗?”
“她肚里的骨肉是孙大帅的遗腹子,这件事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对外就说是我养在外面的妾室有了身孕,才被接入府里待产。”石长青低声叮嘱。
“老爷收留犯官家眷,如果被朝廷知道,是要杀头的!”赵氏心下骇然。
“当年孙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后来我临阵倒戈,对他本就心怀愧疚。这次城破,孙大帅一家被杀,只有这个小妾和她的妹妹匿藏在一口枯井中,才幸免于难。我带人过去时,正好碰到她们从后花园的角门外逃。好在二人当时是下人的装扮,我先让人把她们与城中流窜的难民一起关押,离开时才让石瑞私下里把她二人放出来,她俩女扮男装,跟随了一路。到了辽城,才从客栈中把她们接进府。”
赵氏脸色惨白地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强作镇定地说道:“既然老爷有此决定,妾身自当遵从,这就吩咐孙妈妈带人去东跨院收拾房子。只是妹妹那里……”
“自然不能让李氏知道!你记住,这件事除了你我二人和纪氏姐妹,任何人不能知晓。就是我的亲随石瑞,也不知纪云肚里的孩子是孙大帅的……”
“妾身记住了。只是妹妹见纪云有了身孕,会不会求老爷应允将来把纪云的孩子寄养到她名下?冬珠过年就六岁了,她嫁进来也快七年了,一直未有身孕。这几年,虽然冬珠养在她身边,但毕竟没有寄到她名下,我怕妹妹心里会担心。”
“孙大帅的孩子,我原打算养在你身边。如果她想过继,女孩也就罢了。如果是男孩,三岁之前还是由你来照看,三岁后像勇哥儿一样,我会亲自教导的。”
“老爷对纪云的安排,妾身已知。她的妹妹瞅着年纪也不小了,不知是否许了人家?如果尚未婚配,长期留在府里也说不过去。要是外嫁,万一泄露孙大帅遗腹子的事,会给石府惹来杀身之祸。”赵氏心中纠结,让丈夫纳妾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如今纪云身子虚弱,情绪不稳,身边正是需要亲人的时候。有她的妹妹陪伴,对她来说也是个慰藉。等她顺利的生下孩子,我自有安排……”
石长青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吓得赵氏手一抖,雪白的罗帕飘落到地上。
“将军可以纳她为妾,为何想要如此了断?万一被纪云知道了,只怕要恩将仇报!”赵氏心里阵阵发冷。
“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其实,对于纪云,我原打算去母留子的。一路密报,觉得她还算老实,比她的妹妹强多了。”石长青似有不喜。
赵氏安排纪氏姐妹住进东跨院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府,李氏自然也知道了。晚膳时,石长青把一家人招到花厅,纪氏姐妹也来了。石长青当众宣布纪云是他的妾室并已有孕三个月,李氏除了片刻的惊讶外,很快恢复常态。
“恭贺将军双喜临门,喜得佳人又要喜得子嗣。只是一时仓促,没有给纪妹妹准备见面礼,改日一定亲自登门,探望妹妹。”李氏对石长青柔声说道。
“纪氏拜见两位姐姐。”纪云先屈身行了福礼,然后拉过身后的妹妹,腼腆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娘家妹子,唤名英儿。”
“英儿拜见两位夫人。”纪月儿跟着也福了福身子,然后立于姐姐的身后,目光却似有若无地飘向了端坐主位上的石长青。
“既然进了府,少不得要按照府里的规矩来。纪妹妹的茶,我与姐姐是一定要喝的!”李氏不动声色地瞟向了赵氏。
“这——”赵氏微微一愣,很快附和道:“对,对,是要按规矩来。”
李氏看了一眼身边的银珠,银珠会意,快步走到桌边,倒了两碗清茶,端到纪云面前。
纪云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接过其中的一只茶碗举过头顶,对赵氏道:“婢妾纪氏,拜见大夫人。”
赵氏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放到身边的桌几上。
这时,银珠又把另一碗茶递了过去,纪氏起身走到李氏面前再次双膝跪下,给李氏敬茶:“婢妾纪氏,拜见二夫人。”
李氏接茶碗的手微微一顿,象征性地送到嘴边,然后随手放下。
“起来吧。勇哥儿、冬珠,过来见见纪姨娘。”这时,石长青开口道。
勇哥儿和冬珠走过来,双双开口说了声“纪姨娘好”,给对方行了一个平礼,刚刚起身的纪姨娘也回了一礼,柔声招呼道:“大少爷好,大小姐好!”
冬珠一直冷眼旁观,觉得这位纪姨娘的相貌还说得过去,但气质并不出众。
二十上下的年纪,中等个头,修长的身材略显单薄,脸上的肤色倒也白皙,但有些失了血色,淡淡的峨眉微微蹙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带着谦卑。整个人的气场就像是一只刚刚受过惊吓的小兽,警觉而又畏惧,乖巧而又可怜。
反观她的妹妹纪月儿,又是另外一番神色:柳眉微挑,杏眼含情,圆圆的脸蛋上难掩喜色。同样亭亭玉立的好身段,只是年纪更小些,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
因为纪姨娘有孕,所以即便是妾室,也给她设了座位。接下来的晚膳,大家吃得各怀心事,团聚的喜悦之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淡了许多。
晚膳后,各自散去,石长青去了赵氏的东院。走出花厅前,又当众吩咐:“纪氏有孕,生产前在东跨院静养,无事不出,闲杂人等也不得打扰。以后纪氏的日常起居和膳食,由大夫人安排料理,不必来花厅用膳,也不必到上房请安。”
“父亲的吩咐怎么像是禁足呀?”冬珠心中好奇,不自觉地小声嘟囔道。
“你小小年纪,怎敢妄议大人的事?”身边的李氏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绷起脸来低声轻斥道。
“母亲,孩儿知错了。”冬珠立刻低眉顺眼地认错,再不敢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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