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气候昼夜温差极大，冬日更盛，姚建家那些发自肺腑的言语早已被寒风吹散，没有一字落入柒月的耳中。
他本打算向柒月问个明白，可话到了嘴边总是有些说不出，三千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只能说给冬日的寒风而无法写成文字。
说完后的他强作轻松的赶上柒月的脚步，伸出胳膊搭在了他肩上，向那家陋巷中的农家饭馆走去。
一辆马车在前面不远处缓缓而过，车轮辗压街石的声音不断响起，六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带刀护卫分侧两边，神情严肃。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有条人影正在慢慢靠近。
正是在洛水码头辛苦搬运了一天货物的轩辕行。
挂在商铺门前的橘红色灯笼发着微弱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疲倦的神色也掩盖不了那藏在深处的浓浓愤怒，赤红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变得越来越亮，似乎预示着某种可怕的变化。
寒风从街道中肆虐而过，将橘红色的灯笼吹打的摇摇欲坠，拉长的影子也跟着开始左右晃动，像是他的身后正跟随着一头黑色的怪兽。
过了前面的通园街，便是偏僻幽静的柳岸堤。
轩辕行不觉加快了脚步，向前面赶去。因光线昏暗，天黑无月，他并未认出走在他前面的是早间时住在他隔壁的柒月和姚建家。
但随着不断靠近的身影和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使得姚建家不由的回头一望。
两双眼睛瞬时都看清了彼此，身体也同时停了下来。
姚建家拉了一把还要往前继续走的柒月，指了指身后的轩辕行。
一张他俩都熟悉的脸庞隐隐约约出现在眼中，但又不敢前去确认，因为那熟悉的脸庞上有着一双他们不熟悉的眼睛，正在泛着赤光，在夜色中很是恐怖诡异。
姚建家将柒月护在身后，隔着一小段距离弱弱喊了一声：“轩..辕行。”声音有些紧张，满是试探和不确定。
但随着那声不大的声音的传出，夜色中明亮的赤红色也随着慢慢黯淡了下来。柒月绕过姚建家向前快步赶去。
因为他感受到了那种自己熟悉的气息，比在晨间时的更加确定。
“你怎么了？”柒月望着眼前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身上全是泥痕的轩辕行，担忧着问道。
“真是你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眼睛怎么回事，刚才老吓人了，我都不敢相信是你呢。”姚建家也赶来问道，在看看轩辕行的样子，似恍然大悟般又说到：“我知道了，要不怎么说咱们有缘分呢，和我们一样打架了吧。”
轩辕行并不答话，看着前面的马车就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刚要前去追赶，却被看出点异样的柒月一把拦住。
柒月一直在观察着轩辕行的眼神，清楚地看到，他望向那辆马车时原本正常的眼眸便会突然间发红起来，有种冷酷无情的光芒闪出。
那是一种人类不会拥有的赤红色光芒，可以被看得清楚，看得真切，是有着实质的、真实存在的光芒。
柒月心下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轩辕行不是人类。
“你干什么？”轩辕行看着紧紧捏住自己胳膊的柒月，愤愤问道。
“过来拦住他，别让他再走。”柒月回头对旁边莫不着北的姚建家喊了一句。柒月虽听不见轩辕行说了什么，但却隐约能看出他想干什么。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今天怎么了，尽是这样的怪事。”还不明就里的姚建家只得上前学着柒月，将轩辕行从后拉住。
两个人的力量应该很大，但哪知被轩辕行稍一用力，就轻松挣脱开来，甩在了两侧。
“我的事不用你俩管，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轩辕行一脸的恼怒，狠狠说道。
“原来你们不认识啊，我倒想看看你能把我俩怎样，转眼就无情了，什么人嘛。“姚建家一听心内就起了火，不管不顾的又上前将轩辕行牢牢挡住：“别以为你凝气初层我就怕你，老子我连凝气六层的都敢惹，不让过还就是不让过。”
“王朝境内，律法森严，你最好想想，如果你也想着要入归一学院学习的话，更应明白，不要因小事一时糊涂，误了前程，招生还有两天，你自己想。”柒月平静地说道，像是在和他谈一场生意一般。
“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俩究竟认不认识啊。”挡在前面的姚建家一脸的迷糊，搞不清眼前的现状。
“不认识，现在认识了。”轩辕行听到柒月的话后脚步久久再没有移动，眼神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有紧握的拳头还在微微抖动，看着已消失在眼中的那辆马车，终于静了下来。
“我有些事想问问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柒月看到自己说的话已起了作用，便说着往前走去。
“走吧，我都快要饿死了，一起去还可以喝点酒，今晚这天气，天高夜黑，适宜喝酒打劫，忌讳站街论道，到了你俩在继续，我绝不打扰。”姚建家不耐烦的推了推轩辕行。
……
……
陋巷中的农家饭馆依然在开着，只是里面除了店主和他的妻子外再无其他人，想来应该生意一般。
柒月三人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看到夫妻俩正在暖炉旁烤火，两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开心的话题，脸上都是满满的幸福。
见有人前来，便站起身来招呼，一看是熟人，连忙倒茶接水，将三人安排到了离暖炉最近的桌子上。
轩辕行因为搬了一天的货物，脸上身上全是土痕和汗渍，而姚建家也好不到那里去，肩头和行李上是道道已变成黑色的血迹，除了柒月，都很狼狈。
店主妻子从后堂端出一盆水，放在了暖炉上热，要他们先洗洗，脸上满是大人看见贪玩小孩后的那种既责备又关切的笑容。
这间饭馆离柒月住的客栈很远，离归一学院也很远，但每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不觉就会想到这儿，走很长的路前来，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是有种莫名的欢喜。
先点了一大份牛肉，而后是三个素菜，再是三份米饭和小米粥。看了看姚建家和轩辕行，便又要了一壶花香米酒，默默写下后轻轻递给了中年店主。
狂风在偏僻无人的陋巷中不时吹过，灌进室内，带起阵阵寒意，烛火也跟着摇曳起来，几近熄灭。
只听“砰”的一声轻响，中年店主快步走到门前，用力将门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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