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言想了一会儿,却又叹息道:“唉,只可惜后来,瘟疫发生,大家一个个的,或死或逃,全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我们,也只能出来逃难。”
他心情还真糟糕,根本没离开过伤心事。
李月娘不禁也被他勾的想起村毁人亡情景,失神了半天,幽幽道:“唉,狗儿叔,你还记得我们离开村子时候吗?”
曹言又泛起泪光,沉重的点点头,缓缓道:“嗯,当然记得。那天,村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一家。婶娘也生病了,倒在床上爬不起来。”
“我们两个人,到处找不到吃的,肚子越来越饿,都有些走不动路。”
“婶娘她躺在床上,看见我们病恹恹样子,难受的不停流眼泪,哭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便说,孩子,你们走吧,别管我了。”
“又对我讲道,狗儿,我把月娘给你,你要好好的待她,照顾她,别打她。”
“我听了没办法,只好跪在地上,磕头跟她道,娘,我知道了。我会带她走的。你放心吧。”
“婶娘一听我说完,就躺在床上,把眼睛闭了。”
听他说着,李月娘忆起自己母亲之死,扑在曹言怀里,忍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曹言拍拍她肩膀,陪她哭泣。
哭了良久,声音渐歇,转为啜泣。
曹言又轻抚秀发,柔声宽慰她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月娘,老爷给了我五十两银子,等明天,我就去求他放我们走。”
李月娘抱着他,温顺的点了点头。
曹言接着道:“等我们拿了银子,离开李家,就到街上租个地方住。然后我到山里砍柴来卖。你在家里做些针线女工。应该能活下去的。”
听他计划起未来,李月娘不禁幸福的抬起头看着他。
曹言又道:“等以后我们成了家,赚够了钱,就生好多好多孩子,孩子再生孩子。等孩子越来越多,再搬回李家村去。这样比较热闹。”
李月娘听了,又是羞怯又是高兴,情不自禁的抬起头,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曹言也有些动情,搂紧了怀中与自己青梅竹马的温柔少女。
两人相依相偎,默默无语,情意绵绵。
正缠绵间,柴房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踢开。
曹言吓了一跳,抬起头去看,却是李若梅冲了进来。
李月娘看见主人来了,慌忙从曹言怀里坐起,下了床,跪倒在地上,惶恐不安的道:“大小姐,我、我们.”
李若梅进屋,第一眼就瞧见两人亲密模样,不知怎的,心中突然一股无名火起。
指着李月娘骂道:“你、你,你这混蛋,怎么一个人跑了,不听我的话。”
曹言这才明白,原来李月娘是未经允许,私自跑来的。连忙也起身下床,跪地行礼道:“大小姐,是我不好,是我让她来的。”
听了这话,李若梅心中更怒,难以抑制,从腰间取出棘刺金鞭,啪的一声,就向李月娘背上狠狠甩去。
金鞭挥出,李月娘顿时吓的花容失色,颤抖着伏在地上。
曹言赶忙站起,挡在她面前,伸手一把抓住鞭梢,牢牢握在半空。
鞭上金针刺破他厚实手掌,鲜血渗涌,溢满鞭身。
他丝毫不觉疼痛,抓着金鞭,怒斥道:“大小姐!你不能打她!”
李若梅金鞭被抓,已是气急败坏。用力一拉,却还纹丝不动,根本无法抗衡他不知哪来的蛮力。
心中怒极,用近乎疯狂的高声叫道:“哼!为什么不能打她!为什么不能打她!你们两个都是我救的!连命都是我的!”
曹言也激动起来,怒视着她,冷冷回道:“大小姐,如果你想要,我把命还给你,但你就是不能打她。”
听到这话,李若梅简直心寒,出离了愤怒,大声喊道:“我就是要打他,你待怎样?”
看她暴怒,失去理智,曹言并不回答,只是使出蛮力,猛的往回一拉。
李若梅猝不及防,一个趄趔,差点摔倒,金鞭随之脱手,被他生生夺去。
勉强站定,她气的简直疯狂,一边呜呜呜的连哭带叫着,一边伸出修长玉腿狠狠的向曹言小腹踹去。
曹言紧紧抓着金鞭站在原地,任她踢打,一声不吭,动也不动。
李若梅踢了数脚,无可奈何,哭喊着骂道:“你这混蛋!你这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
骂完,转过身气冲冲的跑出了柴房。
李月娘跪在旁边看二人争执,吓的浑身发抖,一直不敢说话。
等李若梅走了,站起身焦急的对曹言道:“狗儿叔,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大小姐,大小姐好像生气了。”
这哪是好像生气了.曹言被踢的时候已冷静下来,略一思忖道:“你快拿上这鞭子,去找二小姐,让她替你求情。大小姐脾气虽坏,但气消了,可能没事。”
说着递过金鞭。
李月娘连忙接过,紧紧抱在怀里,飞快的跑出柴房,直直奔回后院。
她离开后不久,曹言也走出屋,打算先劈几根柴静静心神,一边想想怎么善后,处理自己和李若梅关系。
但到了院中,刚要坐下,却突然看见林明玉走了进来。
不由惊道:“啊?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林明玉没注意他过头反应,也是一脸焦虑的不安反问道:“曹、曹大哥,姐姐是否来了你这儿?”
曹言听了,顿觉奇怪,她不是和大小姐一起去看望老爷吗?怎么没一起回后院?反而来我这里找人?也不知月娘有没找她求过情了?难道大小姐一生气,离家出走了?那可大事不妙。
正狐疑中,先摇头答道:“没、没有,刚才她是来过这里。后来就走了。”
林明玉听了,低下头去俏脸微黯,又是失望又是担心。
曹言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二小姐?看你这么着急,莫非有什么事?大小姐她不在后院吗?”
林明玉抬起头,深深的看他一眼,叹口气道:“唉,曹大哥,不瞒你说。刚才我们去后堂见爹,聊的正开心,哪知胡师兄突然说漏了嘴,说我们先去的柴房。爹听见了,就知姐姐是过来看你,立刻雷霆大怒,就,就、就动手打了姐姐一巴掌。”
曹言听了,心中咯噔一跳。暗想,啊?她被打了?这,这.
林明玉接着道:“姐姐一生气,就哭着跑了出来,我吓的赶紧要追。爹却把我拦住了。”
“后来过了好半天,大师兄说情,才放我出来。我猜姐姐定是来找月娘了。就先到这儿看看。”
曹言听完,心里一团乱麻。暗暗叹道,唉,原来她是因为我,被老爷打了,怪不得那么暴躁。她违逆父命,不顾身份,过来看我,我、我却差点对她动手.唉。真是太对不住她了。
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对她?
又想,那胡师兄三番两次故意与我作对,也不知为了什么?现在闹成这样,我又该怎么化解危机呢?
难不成明天真向老爷辞行,一走了之?
也不知他肯不肯放我,是高兴的一脚把我踹出去,还是气的一刀把我剁了.
正在胡思乱想,脸上阴晴不定。
林明玉等的不耐烦,提醒道:“喂,曹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又道:“姐姐既然不在这儿,那我先回去了。”
曹言听了,回过神来,忙道:“好好好。她可能回房去了。你赶快回去好好劝劝她吧。”
又支支吾吾的低头道:“对了,你帮我转告她,就说,就说我对不起她。”
听他第一句话,林明玉本来转身就要走,听到第二句时,又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略有些尴尬的轻声对他道:“曹、曹大哥,姐姐她,她是李家千金,舅父的独生女儿。可你.你们.”
欲言又止,言外之意,曹言当然听的明白。
他与李若梅本没什么瓜葛,但经过今天这么一闹,任谁都会觉得他们二人有点暧昧。
于是林明玉说出这话,无非提醒他要注意自己身份。
当然了,曹言自己,也绝对没想过要招惹李若梅。
忙垂首行礼,恭敬道:“二小姐放心。小的有自知之明。明日便带月娘向老爷辞行。”
听到他这打算,林明玉有些意外,愣了愣,不由自主道:“呃,其实你不必走的。”
转念一想,好像又没别的更好办法。
于是只能点头道:“那好吧。曹大哥,你多保重,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出了柴房小院。
留下曹言独自站在院子里,一脸的无奈,想着明日该如何辞行。
林明玉离开柴房,径直回到后院。
进了院中,不回自己闺房,推门走入李若梅房间。
一进闺室,外间无人值守。再进内间,看见表姐坐在绣床上,闷闷不乐的,面带泪痕。
李月娘跪在李若梅面前,哭着哀求道:“大小姐,都是奴婢不好。你别生气了,你打我吧。”
林明玉知道表姐一向对这侍女甚好,今日第一次听她自称奴婢,颇觉奇怪。
李若梅听着李月娘凄声求饶,却不为所动,仍是面色阴郁。
漠然道:“哼,我才不打你,免得他生气。”
话虽如此,也不叫人起来。
李月娘继续跪在地上,轻声啜泣着。
林明玉见状,走到表姐身边坐下。劝道:“姐姐,别生气了。爹怕你喜欢了曹大哥,才那么对你。”
她不知道李若梅就是被曹言气哭的,还以为仍和父亲怄气呢。
其实李若梅娇生惯养,常常胡搅蛮缠的,被亲生父亲打一下根本不痛不痒,很快就忘记了。
听到这话,一想起那恶棍,杏脸顿时一红,坐在床边转身道:“喂,你胡说什么呢!他又黑又丑的,还是个下人。难道我瞎了眼,会瞧的上他。”
又道:“爹也真是的,我救了他回来,只是把他当成我的一件东西。就和这桌子椅子一样。去看看又能如何?竟然因此打我。哼。”
说着,又气又急的眼泪涌了出来。
林明玉看她嘟着嘴流泪,也不知她算是伤心还是生气,稀里糊涂劝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以后我们不去看曹大哥就是了。爹就不会发火。”
李若梅扭扭娇躯,还是不高兴。
林明玉又忧心忡忡道:“哎呀,姐姐,你再这样哭下去,要是被娘看见,知道爹打了你,家里会闹翻天的。”
李若梅听了这话,方才稍微冷静下来,伸出白嫩嫩手背去抹眼泪。
林明玉忙掏出锦帕给她拭泪,帮她整理仪容,掩饰泪痕。
李月娘一直忐忑不安的跪在床边,也松了口气。
心想,呼,大小姐终于消气了。
抬头偷眼看看高坐床上的二女,又忍不住暗想,唉,她们如此高贵,我们在这李府当个下人奴婢,还真是卑贱。大小姐平日姐姐妹妹的叫我,其实看我真的和桌椅板凳一样,高兴时候用一下,不高兴时,要打便打,要骂便骂。
唉,如果能早些和狗儿叔离开这儿便好了。
她心里思想单纯,只幻想着和心上人过着与世无争,平静生活。其实哪知民生多艰,离开了李家,外面生计只怕更加不易。
还好,她也没受太多屈辱。又跪了一会儿,林明玉看李若梅已不怎么生气了,把她扶了起来。
随后李月娘便是一顿殷勤服侍,林明玉又是一番好话,李若梅心情渐渐好转。
到了晚上,林明玉留宿房中,又陪表姐说了一夜悄悄话儿。
李家这场小小风波,得以消弭于无形,保住偌大府邸平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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