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走投无路，心如死灰，就想跳河自尽。”
“月儿却不肯放弃，在江水边，她又把我拦下。提醒我是否还有亲戚可以依靠？”
听到这儿，曹言心有所感，隐隐猜出她身份。
林明玉又道：“这时我才想起，我舅父舅母乃是鼎鼎大名的江南大侠。在绍兴府，经营着一家镖行。”
“于是我就和月儿收拾行装，一起千里投亲。”
“一路上，月儿还是像在家中那样服侍我，照顾我，自己吃尽了苦头。”
“靠着她努力支撑，我们二人辗转奔波数月，终于抵达此地。”
“到了这儿，本以为有了依靠，哪知刚进府中，月儿却先因为积劳成疾，病死在门前。再也无法陪伴我了。”
想起那忠义侍女，她又是一阵伤心，伸手抹泪，稍顿道：“我在向舅父舅母说明原委之后，他们便答应替我报仇。我和表姐住在一起，等他们消息。”
曹言已完全明白她身份，重新行礼道：“二小姐，小的冒犯了。”
林明玉还是不理他，停了一下，默然道：“春去秋来，我等了两年多，却还是杳无音讯。”
“倒不是舅父舅母没为我尽心尽力。我心里也知道，那仇人能在一夜之间灭了我林氏满门，李家虽强，也必定非是敌手。”
“这件事情，别说复仇，就算想查出是谁干的都难。”
低头望着桥下潺潺流水，又道：“所以明天我想告诉舅舅，让他别再替我操心此事。血海深仇，便让它付诸东流吧。”
说完，长叹一声，雪白俏脸上黯然若失，遗恨之情，溢于言表。
曹言听完，也是心中惆怅，感觉为她复仇确实渺茫。
林明玉忧郁片刻，望着溪水最后又道：“而我，独自一人留在这世间，也是了无生趣。真想早点去陪爹娘他们。”
绝望之下，她竟欲自尽，向人说出，更是痛苦的泪盈双颊，忍不住又低声啜泣起来。
曹言听了，又惊讶又同情，陪她泛起泪花。
躬身行礼，诚恳劝道：“二小姐，你千万别这么想。虽然命运多舛，但请先听我一言。”
林明玉闻言，转头看他。
曹言抬头道：“我和李月娘从小一起在山里长大，后来来了一场瘟疫，村里的人也是死的死，逃的逃。父母亲友皆为亡故，只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就像您和义仆月儿一样。”
“后来，我到了府中，虽然偶有她过来陪我说话，但怎比得上你有老爷夫人和大小姐这些至亲。他们会永远陪着你的。”
“我尚且苟活，你又何需自寻短见，看不开呢？”
听他宽慰，林明玉不免分些同情出来，心中稍稍平静，暂时止住泣声。
见有效果，曹言继续摇摇头劝道：“唉，再说大小姐年纪已经大了，就快嫁人。到时月娘陪嫁过去。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一辈子在府里做个低贱的劈柴小厮，运气好得蒙老爷赏个丫环给我，运气不好就永远打光棍。比起你来，岂非又惨了千倍万倍不止。”
听他越说越远，林明玉心里一愣，暗想，额，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胡说起来，讲什么大小姐嫁人，自己要娶丫环，真是口不择言。
抛开愁绪，不禁埋怨道，哼，这小厮，真会跑题。我乃世家之女，怎能和你这贫民奴仆相提并论？
岂料曹言还没说完，抬头注视着她，又赞叹道：“啧啧，二小姐你天生丽质，一顾倾城。这样一个大美人，如果死了，岂不可惜？”
“我想你该寻个好夫婿，早点嫁人，就算不能报仇雪恨，也能为林家多繁育些子孙不是？”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言外之意，竟还觊觎起自己美色来，林明玉不由得把心中苦闷全化为恼怒，转身就想训斥他。
一回过臻首，却听呛啷一声，一柄宝剑忽的横空出世，秉持正义，架到多嘴小厮颈前。
明月照耀，凛白剑身闪烁着森寒光芒，贴在曹言黑黑的脖子前面，仿佛代替林氏孤女发出无声怒叱。
曹言本就心虚，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待他吞口口水，抖抖索索的扭过头去一瞧，只见李家大小姐李若梅披着一件绯红色外袍，杏脸含威，正手持宝剑，怒目向自己视来。
见这贼头贼脑的小厮还敢来瞧自己，李若梅气的猛然朝他脸上吐口唾沫，大声骂道：“呸，你这无耻贼奴。真是狗胆包天！说什么胡话！”
“再敢胡言乱语。我便一剑斩下你狗头来。竟然说我年纪大了要嫁人，还想娶月娘，真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就是再过八百辈子，我也不会嫁你！”
“还敢污言秽语轻慢表妹。若不是怕爹骂我，立刻就把你杀了。”
说完纤手一收，恨恨的回剑入鞘。
曹言脖子冰凉，已吓的半死，差点尿了。不敢擦去脸上冷汗唾沫，暗想，额，大小姐站在我身边，还挺香的.
他倒真是色胆包天。
林明玉见李若梅来了，忙擦干眼泪，低声道：“姐姐，你都听见了。”
李若梅又白曹言一眼，方柔声对表妹道：“明玉，我听到你哭，就过来找你。哪知碰上这讨厌小厮，真是气死人了。”
林明玉性情温和，虽然也觉得曹言说的不堪，但毕竟已被表姐吓唬过了，便调和道：“算了，算了，他也是好心，你别怪他。或许他说的也对，我报不了仇，还是早点嫁人算了，就是嫁给他也好。”
听到这话，曹言心里一喜，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李若梅马上急道：“喂，明玉，你别自暴自弃啊，别听他瞎说。”
心中一急，不知该如何劝解。忽的忆起一件事来，忙道：“对了。你先别灰心。我想起一个人来，或许能帮你报仇。”
林明玉本来颓丧着脸，听她之言，顿为振奋，忙问道：“啊？是谁？”
李若梅认真答道：“以前，我老是说自己要去闯荡江湖，娘拦不住我，就告诉我，在城西有个算命先生，叫做吕铁嘴，吕半仙，十分通晓江湖上小道消息。让我遇到困难就去找他。明天我们偷偷出府，寻他一问。或许他会知道你那仇人是谁呢。”
林明玉听了，顿时重新燃起希望，嗯的一声轻轻点头。
李若梅甚为欣慰，也向她勉励的点点头。
曹言在旁听见，知道二人商量复仇之事，无需自己了。不敢久留，抱拳道：“大小姐，二小姐，既然你们有事，小的先回去了。”
二女一听，同时转过头。
林明玉心情转好，美目流光，向他展颜一笑。
李若梅听见曹言说话，则又气的半死，呛的一声拔出长剑指着他胸口，娇斥道：“哼。无耻恶奴，还想走吗？今日之事都被你听去了，非杀了你不可。”
她还真是不讲理。
曹言吓得忙扑通跪下，急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小的又聋又哑。什么都没看到啊。”
林明玉听了嫣然一笑，对表姐道：“姐姐，算了。看他也不是坏人。最多只是个多嘴小厮，不会坏事。”
李若梅再次把剑一收，狠狠的踹了曹言一脚，怒道：“呸，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头蠢驴呢。你这无赖混蛋。还不快滚！别让我再瞧见你！”
曹言如蒙大赦，不及道谢，转身便跑。一溜烟逃回了柴房，紧紧锁住房门，再也不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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