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出户契约书’,夏雨嫣小心翼翼的双手接了,盯着上面鲜红似血的手印,一遍遍抚摸。乌黑透亮的眸子里透着笑意,真的成功了,从此不用担心被卖被嫁,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
穿来两个月,一直都提心吊胆,忍痛装病,总算是没有白受罪,苦尽甘来,从此自由。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摆脱夏老婆子的束缚,自我掌握命运的感觉真好。
在现代与生俱来的人身自由,在这异世受了苦、花了心思、舍了财,求了人才得到,尽管来之不易,可终究是达成心愿。
幸亏命大,两次劫难就被自己连蒙带骗化解开了,真不亏是穿来的,多多少少还是上天眷顾。
“噗嗤,”盯着契约书上奇怪的字体,夏雨嫣笑了:“想不到姐也有看天书的时候,看来扫盲行动迫在眉睫。”
收好契约书,李氏母女士气高涨,踏踏实实的收拾起家当,再不用计划跑路,明天就光明正大的搬去青河镇的尼姑庵,等明年春天,就找一个地方落户,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次,夏雨嫣坚决拥护李氏的决定,能带走的家当都打包,省一点是一点,全家上下只有一百一十多两银子,听起来挺多,可咱是没房没地,只出不进,还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第二天,夏雨嫣被抬上牛车,枕着李氏的腿躺在车板上继续装昏迷,家当将牛车塞得满当当的,由顾大伯护送着前往尼姑庵。
青河镇的尼姑庵香火旺盛,占地颇广,庵里有寄宿的院子,用来收留无家可归的女性,房子是有偿居住,或是添香火钱,或是以工换取,都得自力更生。李氏母女添了一两的香油钱,给了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伙食自理。
夏雨嫣装病的事,只有李氏、周大夫、顾奶奶知晓,请王举人帮忙的时候隐瞒了真相。自己是以可怜博取王举人的同情,如果他刚帮了忙就得知自己被骗,那他对自己就不是同情而是憎恶,为此,夏雨嫣决定再昏迷几天。
一个谎言要用百个谎言来圆,不能自打自的嘴,既然说了谎,相应的后果就要自己来承担。即便夏雨嫣爱睡如命,也架不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躺四十多天,小身板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酸疼。
能顺利出户,王举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样的话,李氏和顾奶奶说了没效果,王举人说出来意义就不同,夏老婆子不敢拿自己做赌注。说白了,李氏和顾奶奶说了只是吓唬人的话,她俩不具备将人送衙门受惩处的能力,可王举人有这个能力。
俗话说‘关系是走的,靠山是寻的,感情是维护的,’咱不能刚借了王举人的势,转眼就让他看到咱的欺骗,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王举人和顾奶奶是目前唯一能帮衬自己的人,既然选择一开始就隐瞒,现在也只能多睡几天。或许王举人压根不在意,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别让他猜疑,产生不好的印象。
咱无权无势,与他又不沾亲带故,好印象至关重要。瞅着顺眼,举手之劳帮帮咱,咱就穷苦人民翻身把主做。
昏迷的人当然不能四处晃悠,最安全的方式就是躲在房里,一切的吃喝拉撒都在这十几平米的房间里解决。
对于现代人来说,没有冲水马桶没有淋浴器是一件很难忍受的事,没有淋浴器还可以让李氏在晚间烧热水擦身,但坐在木桶上解决排泄,事后还要李氏收拾,夏雨嫣表示自己很害羞,真的很害羞。每次李氏收拾时,都将头蒙在被子里。
没有娱乐消遣,每天困在小房里不敢出去,发霉无聊寂寞的夏雨嫣最爱瞅着窗户:“额的个神啊,姐睡够了,以后再也不睡懒觉了。”
憋了三天,夏雨嫣实在熬不住了,第四天毅然决然的走出了房间,被李氏拉着到殿堂给菩萨磕了头,又去主持大师房里添了一百文的香火钱。
去的时候,主持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上,拿着一本经书念念有词,夏雨嫣眼睛一亮,待李氏答谢过主持,不等李氏示意,自个主动上前给主持大师规规矩矩施了礼,垂目低语:“小女欲为亡父咏经超渡,不知能否跟着大师学习经文?”
主持大师注视良久,说:“每天卯时做早课,一次一时辰。”夏雨嫣答:“弟子准时早课,认真咏经。”大师点头,从矮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本经书:“这是本座抄写的经书,便赠予你。望你能做到静、平、安、真、诚。”
夏雨嫣双手接过,眸子里一片坚定:“小女一定谨遵大师教诲。”开玩笑,学习经文就为了识字,有此机会不抓紧,那是脑袋进了水,姐脑袋不进水,不能顶着文盲过一辈子。
谢过主持大师,夏雨嫣就像牢笼里放飞的鸟儿,踏着悠闲的步伐,带着好奇开始独自参观殿宇院落,这是姐新生活的开始,岂能不熟悉?
庵里有主殿四座,构造和摆设和现代寺庙大体相同,看着里面的佛像,夏雨嫣一如既往地摇头,一个不识。
上香的人不多,前后见了二十几位,多数是老儒少妇,碰见三位年轻男子都是陪着小妇人来的。其中一位二十左右的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夏雨嫣看,抛去一个鄙视的眼神,夏雨嫣咕哝道:“又不是帅哥还好意思做眼痴,阿姨不和你小子计较,否则骂的你往老鼠洞里钻。”
显然夏雨嫣小姑娘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换,十三岁的身体,四十岁的思想。
殿堂正后面有两座院子,接近殿堂的是尼姑们日常起居的院子,最北边有一座小院,茂盛的枝叶从院墙上延伸出来,郁郁葱葱。
现代的时候,夏晓在很多领域都是白痴,比如花草树木一概不识,好在她脸皮厚,喜欢不耻下问,熟悉的人都知道,她问了还是白问,下次她还得问。
夏晓反驳,树里认识松树、杨柳,只要枝叶茂盛;花里认识百合、玫瑰、菊花,只要看到盛开的花朵;水果蔬菜认识的就多了,只要它结了果长成形。
魂穿过来变成了夏雨嫣,没有接收到原主的记忆,即便重活一世也改不了她的特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走到院门口,门虚掩着,透过缝隙看不见人影,里面静悄悄的。
当夏雨嫣知道这是给香客准备的院子,一年到头也住不上一回人的时候,这所院子便成了她躲清闲、云游天际、回想现代、思念亲人的必然去处。有一天当她了解不上锁的原因时,也失去了这座容纳她惆怅心思的场所。
殿堂西边的院子是庵里的伙堂,共四间屋子,把头一间是伙房,伙房旁边一间挺大的屋子是尼姑们日常用饭的餐厅,也是庙会时招待香客用素斋的地方。隔壁是杂物间,末尾一间住着管伙食的大娘,这位大娘也是孤苦无依寄宿在庵里的,她来了十几年,人老实本分,做饭的手艺好,前任主持大师就将伙房交给她打理。
伙房里还有两位寄宿的女人一起帮忙做饭,其中一位年轻的女人带着一位六七岁的女孩,瘦小的孩子蹲在院子里低着头用一根小树枝戳着泥土,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玩着。
伙房里忙碌的母亲,隔三差五的透过支起来的窗户看几眼女儿,对上夏雨嫣的投来的目光,先是惊诧的瞪圆了眼睛,随后腼腆的笑了笑。
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伙房里响起:“那个漂亮的小丫头是不是前几天新来的那个?”
“嗯”,窗前的女人点头。
“听说那丫头昏迷了两个月,药石难医,怎么就醒了?”
“该醒就醒了吧!”
笑了笑,夏雨嫣转身出了院门。
是的,姐醒了,该醒的时候就醒了,醒来迎接新的生活。
这一世,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弥补前世的遗憾,顺利找到老公的前世,和他执手,一起变成老爷爷老奶奶。
——只此愿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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