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报恩情小翠求真相
袁夫人到达县城后直奔袁木松的灵堂。灵堂设在县衙隔壁的空屋子里。此屋已荒废一年多,原主人因吸食煙土过量中毒身亡,家人不愿再在伤心之地生活,便变买家产后举家外迀,但此屋却无人问讯。寿源城内空屋甚多,此屋与县衙相邻,平民百姓不愿与官府沾边,屋主只得弃之不顾。在是否设立灵堂一事上,梁灵运和刘德才、张崇信的意见略有分岐。刘、张二人说,袁木松是寿源县之耻,县衙为其买了棺木已经对得起他了,其余事情无需过问,待其家属领回即可。
梁灵运说,人已死了,设个灵堂人之常情,无碍大德,对其家属也是个安慰。刘、张二人不便再反对,设立灵堂后,梁灵运派了两个衙役守着。据衙役报告,这两天来的人不少,都是来看热闹的,说的、笑的、骂的都有,甚至有人往他画像吐口水,就是没一个上香吊唁的。
于雪儿说,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让人无话可说了。
梁灵运得到崔补天禀报,也来到袁木松灵堂。他和袁夫人简简单单寒暄几句,二人都刻意回避袁木松三字。
梁灵运见袁夫人神色安详、举止端庄、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有种淡然处之、与世无争的平静,与袁木松的猥琐轻浮有天壤之别。他想,俗话说,“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事。”倘若袁木松能受到夫人的熏陶,也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可惜他和袁夫人的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袁夫人说,准备明天上午就回去,还得有劳陈大人帮忙帮到底。梁灵运说,夫人放心,车子已经雇好,一路上依然由崔衙役护送。袁夫人说,护送就不必了,一个妇道人家带了一副棺木,谁会眼红?梁灵运说,到夫人老家要经过一段偏僻山路,还是有人护送为好!
袁夫人犹豫不决说:“有件事妾身不得不说,良人为官多年,未能善世善终,给寿源县诸位大人脸上抹了黑,有愧于父老乡亲,也对不起受害的菊儿姑娘。如今良人既然作古,也算是以死谢罪,过往的是是非非也就一笔勾销了。妾身恳请陈大人,不必对良人之死因追根究底,就算是对死者的最后一点宽容吧!”
梁灵运钦佩袁夫人深谋远虑,为她不争气的丈夫保留最后一点颜面。倘若她坚持追查刺杀袁木松的凶手,势必将坐实袁木松的杀人罪名,比起因女人而死的荒唐要严重得多。
梁灵运点头说:“请夫人放心,只要没有他人节外生枝,此事将到此为止。”
当晩,袁夫人由琴儿陪同在灵前守夜。袁夫人回顾与袁木松结为夫妇的一生,不胜唏嘘。自此以后,晨钟暮鼓、青灯古佛恐怕将伴她终老一生了!
第二天辰时,袁夫人和琴儿正要上车护送灵柩出发,只见小翠拦在车前不让走,陪在她身边是位俊俏姑娘葛舜梅。袁夫人不愿答理她,自顾自上了车拉下帘子,让琴儿独自去与小翠论理。
琴儿双手叉腰快步上前,昂首挺胸走到小翠面前,把她从头瞄到脚。片刻之后才象突然认出她似的大叫一声:“啊唷!本姑娘还以为是谁呢,竟敢拦夫人的车!却原来是我家老爷从前的小妾、如今一步登天成了知府大人小妾的厨子千金!本姑娘倒要问一声,你有何资格、以何种身份不让夫人走?”
小翠紫涨了脸说:“妾身不过是想和袁夫人商议一件事而已,琴儿姑娘何必得理不让人!”
琴儿竖眉瞪眼说:“老爷还在的时候没见你想到夫人,如今老爷不在了,反倒来和夫人议事了,奇哉怪哉!”
小翠忍气吞声说:“妾身想商议的就是老爷的身后事,老爷死得不明不白,真正的凶手尚未抓到,倘若夫人急急忙忙走了,那有谁来督促衙门追查凶手?”
琴儿冷笑说:“袁家的事何时轮到外人来过问?老爷之死,死在所交非人,倘若有个贤内助辅佐,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老爷的事,夫人作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是离远点,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小翠不悦:“琴儿姑娘别把话说得太绝了,老爷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妾身为恩公申冤报仇、追寻真凶,能说八杆子挨不着?”
老爷救过小翠的命?琴儿从未听说过,是真是假吃不准。
其实这件事倒是真的。小翠在嫁给袁木松之前,曾经上当受骗被地痞奸*污过。他的厨子父亲发现后,不分青红皂白把她痛打一顿,骂她不检点,污辱门庭。小翠痛苦不堪,独自跑到树林里上吊自尽。恰在此时,袁木松路过此处,把她从树上解救下来。小翠不愿回家,厨子父亲不肯认她,袁木松见小翠有几分姿色,顺势就把她带回家暖床。这件事只有袁夫人和小翠的父亲知道。
琴儿一时想不出如何回答,听到袁夫人在车上说:“让她回去问姓葛的,她该不该管,别在此地捣乱!”
琴儿顿悟,大声说:“笑死人了,官府的老爷死了,自然有老爷的上司陈大人、葛大人来管,哪里轮得到女流之辈吵闹不休?有种就把葛大人招来,让他来评评理,倘若此事该由你管,立马让你把老爷带回去!”
小翠见斗嘴斗不过琴儿,又不甘心就此了结。小翠已看出葛仁义和袁夫人都不肯替袁老爷找出真凶,倘若她还不出面,此事就会不了了之。如今的官场就是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推则推,能拖则拖,除非有银子进账,才会换一种脸色。
葛舜梅轻声说:“回去吧,这事管不了,让官老爷去作主。”
小翠颇为难,进不得又退不得。恰在此时,她见到衙门里走出二人,一个穿官服,想来就是新任知县陈士元了,另一个的穿戴象是师爷。
小翠明知袁夫人已和陈大人商量过,找他未必有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便让舜梅去请陈大人过来,舜梅应声而去。
梁灵运和于雪儿是来送行的,崔补天也已从前面拐角处走来。
葛舜梅走到梁灵运面前行礼说:“民女葛舜梅见过青天大老爷!”
梁灵运听莫蔚兰说她在葛府被擒,是葛老夫人和一个叫葛舜梅的姑娘出手相救,便不由得凝神多看她一眼。
恰好葛舜梅也抬起头来望着他,见他目光如炬,炯炯有神,不由得脸厐一热,忙低头娇声娇气说:“奉葛夫人之命,请陈大人这边说话。”
小翠见梁灵运正气凛然,心中忐忑。“袁大人于妾身有救命之恩,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袁大人纵有千般不是,此番冤死却是事实。妾身为恩公求个明白,不为过吧?”
昨天晩上,梁灵运已得到消息,葛仁义偕同爱妾小翠已到葛府。今天大早,葛仁义就派人来请陈士元去葛府赴午宴。
梁灵运沉思片刻说:“葛夫人有报恩之心,令人敬佩。想必夫人对袁大人案亦有所了解。近日寿源县接连发生一些不寻常事件,本县还发出海捕文书,通缉杀人嫌犯林老板,理由是此人涉嫌杀死黄龙洞女子菊儿姑娘。其实其中另有隐情,本县已稟告葛大人。葛夫人急欲为恩公申冤,何不与葛大人多多探讨?”
小翠无语,她想这次是白来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对袁木松之死漠然置之,连他的名字都不肯提起。是人心叵测、冷酷无情?还是袁木松确已到了猪狗不如、人神共愤地步?可是无论如何不堪,袁木松还是她的恩公,跟她有过一段夫妻之情,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哪!
葛舜梅劝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回去找叔公公去!”
小翠在舜梅搀扶下悻悻地走了,葛舜梅转脸对梁灵运凝视片刻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梁灵运对袁夫人拱手说:“一路走好!”
崔补天骑马走在前面,中间是袁木松的灵柩,后面是袁夫人的马车,从袁夫人到达寿源县算起,她逗留的时间连一天都不到。
梁灵运望着渐渐远去的车辆,心情有些沉重。在戏台上演过那么多或是叱咤风云、悲歌慷慨;或是凤歌鸾舞、鸳鸯**的大戏,从未如今日一般感慨系之:人生无常,瞬息万变。活着的人还是多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怜惜眼前人吧!他不由自主地望着于雪儿,那张经过化妆的脸把她的调皮可爱万般娇羞的风韵全都掩去,何日才能恢复原貌与她共度良宵?
于雪儿见他呆呆的模样,想必又在浮想联翩乱发感慨了,便有意逗他开心。“灵哥哥,方才我有两大发现,十分有趣,想知道吗?”
梁灵运从遐想中回来,见雪儿虽然笑容可掬,依然是半个糟老头子,与她原本的花容月貌有天壤之别,越发生出一种紧迫感:尽快了结此地的恩恩怨怨,与她一起远走高飞,天涯海角任我遨游!
梁灵运点头示意愿洗耳恭听。
于雪儿笑着说:“那个小翠的举动竟是如此古怪,袁木松是她的恩公,所以她以身相许。后来又另攀高枝,是为报恩,助袁木松飞黄腾达还是贪图虚荣攀龙附凤?我看是兼而有之。袁木松死了,她又出头为他讨个说法,是恩深爱重吗?那又何必当初?未知葛仁义又是如何想法。”
梁灵运沉思说:“人原本就是奇怪的动物,一龙生九种,种种不同。老虎凶残,却虎毒不食子。依我看,小翠之类,不在少数。利欲熏心,但心未必全黑,也有良心发现时候,也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是这个道理吧!”
于雪儿笑嘻嘻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第二大发现,却与灵哥哥大有关系了!”
梁灵运见她笑得**,顿时警觉,恐怕雪儿妹又挖了个坑,等着他去跳,这一回绝不能再中她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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