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血花在于洋眼中盛开,子弹钻入了孙立的额头,最后的那抹表情是恐惧,他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一阶的觉醒者手下。
陈红没有去管落下的那口裂魂弓,而是迅速跑到了苏奇的身边。
苏奇的左臂中箭,正如苏奇所说,就算是他是强弩之末,对手也没有把握一击必杀,所以只能全力以赴。
但他左臂的皮肉全部都被炸碎,只留下强韧的白骨,这第二箭比起孙立的第一箭终究还是差了太远。
苏奇的脸色苍白,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虽然附近已经没有了枪声,但于洋不敢确定会不会还有别人出现在这里,所以抱起苏奇朝着河边跑去。
“放我下来吧,我这辈子还没有享受过别人的公主抱,而且你的胡茬子扎到我的脸了。”
苏奇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的落寞,即便要死,仍旧坚强的如同河边的白杨,可以折断,但却不会弯腰。
于洋没有胡茬,或许是自己的脸皮太厚,胡子刺不破。苏奇只是用最后的力气讲一个笑话。
“我要死了都乐呵呵的,你活的好好地干嘛愁眉苦脸?咱们今天拖延的时间,大家都安全地逃走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将死的人在笑,活着的人心却微酸,今天的一切和此时的于洋没有关系,他不是在救赎,也没有资格救赎那个人渣所犯的错误。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就算死还在想着别人的家伙。
许久,苏奇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很小巧的九连环,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乌黑的颜色。
“我就要去下面见墨圣了,这是他老人家给我们这些弟子的留念,送你了。
我们当年跟随墨圣的三百多人,如今活着的还剩下四十多个,今天又会少一个。
于洋,活下去,今天知道这一切的人都死了,插我一刀,把我的尸体交给他们,别浪费了。
如果你能借此机会进去镇抚司,也能多保护一些咱们的人……。”
于洋皱着眉,看着这个把死亡看成街上买菜一样的人。
“你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吗?”
他没有用咱们,而是用的你,平日的苏奇会听出这个区别,但现在的苏奇不会,他没有力气去想这些问题。
“于洋,我不想当殉道者,咱们墨者也不是要每个人都当殉道者,殉道者是拯救,拯救是一种高高在上的道德优越感,我们不喜欢。
所以,所谓出卖……不过是因为利益不够,我们要做的一切必然会损害觉醒者的利益,他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罢了……我曾怀疑过你,但现在不会了。你背叛了自己的利益——你也是觉醒者啊!可你还是陪我走到了这里。”
于洋忽然想哭,看着远处如血的残阳,听着远处寒鸦的哀鸣,跪在苏奇的身边,哇哇地哭了出来。
苏奇摸了一下于洋的头发,因为上次被卷进机器,头发有些短。
于洋抬起头,看着那双曾经救过自己两次的手,伸出手握住那只已经冰凉的手,默默无语。
他不想在最后再让这个人死在背叛的痛苦中。
苏奇哈哈一笑,把手抽出来,摇着头道:“别这样,龙阳分桃的嫌疑,死则死矣,别做那种女儿姿态。”
说完顺手掰断了自己左手的两根指骨,交到于洋的手里。
“人都说,叶落归根,但我的尸体肯定会被他们挂在路灯上,回不去了。
一根给你,留个纪念,别害怕,这根手指头救过你的命呢,洗干净挂在脖子上,说不定能替你挡一发子弹。
第二根,你有机会去楚国的话,带到浦南,那里的封地都是我父亲的,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于洋接过那两根指骨,上面的血肉已经被孙立的箭完全射爆,洁白如玉。
苏奇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换成别人此时已经死掉,但他还在用最后一点元力支撑。
“于洋,你长大了,选自己的路,别因为我救过你就走和我一样的路,我们墨者不用感恩和道德来逼迫别人。想清楚……想继续走这条路,半个月后去临淄大学找展晴。”
于洋点点头,没有再说多余的话,跪在苏奇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呼吸逐渐微弱的苏奇,无言以对。
“你……你会唱楚国的歌吗?”
苏奇的眼神已经涣散,即便是这样的强者,也无法再支撑下去。坚强如他,在死前也想再听一听小时候的听过的,带着悲音的,家乡的歌调。
于洋不会楚歌,但却点点头,望着将死的苏奇,用一种苍凉的声音放声大嚎。
“啊朋友再见,朋友再见。”
“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
“请你一定要把我来埋葬。”
“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
“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都说啊多么美丽的花……”
苏奇听着这首歌,原本涣散的眼神明亮起来,陷入死前昏迷的他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喊道:“不要埋葬我……把我卖了,换些钱……工友……孩子们……上学……改变命……”
这是最后的挽歌,强如苏奇,也终于闭上了眼睛,手指僵硬地指着于洋。
苍凉的歌声没有停歇,一遍又一遍地在河边唱响。
粗犷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河边,最终消散,于洋背起苏奇的尸体,一步步地走向了远方……
叶落,难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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