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流水巷里只剩下了蛙声。这让林暮雨听了心里很烦躁。干脆离开吧。明天早上让人过来,把这个池塘填平了。真是很讨厌的地方。想到这里曾经是那个害自己儿子的骗子的居所。林暮雨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愤恨。
栉雨之城的居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维修城里的老房子,以备将来人类无法在明世界立足的时候,可以回到这里来居住。你别看这里地方小,无法容纳明世界上百亿的人口。那是在大家全部在灾难中幸存的情况下,才有那么多人口需要迁移。可既然是需要出现了需要大家迁移到自然条件比较恶劣的暗世界的灾难,那灾难就是对明世界具有毁灭性的,否则何必大费周章的迁移人口呢?那么毁灭性的灾难之后,人类还会有那么多的幸存者吗?就像米和义阳对行星的攻击那样的灾难,人类在遭受了打击之后,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了吧。暗世界的栉雨之城,一千万人口规模的城市,对于劫难之后的人类来讲,也许还是一个大大的家园呢。
林暮雨想让自己的下属来填平这个池塘,也正是基于城里有专门的施工力量这一点而产生的想法。不然,他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让大家来虚耗力气的。既然只是大家日常的工作,那么填平一个池塘只是捎带之功,填一个讨厌的池塘也不算假公济私吧。
他现在对于这个池塘,那棵歪脖柳充满了无比的憎恨,其实是对自己儿子的疼爱所致。他就是不想看到那些与自己儿子被陷害有关的事情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骑着飞天赶了回去,当他落到监狱的大门前,天已经亮了。他下了飞天,走进监狱,看着自己儿子没有再做傻事,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发愣。心里充满了无比的酸楚。他叫人拿来了酒菜,让自己的儿子再吃一点儿,可是林晚云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就把酒菜全部打翻在地。他终究是恨自己的。林暮雨知道。
一个上午,对于一个人来说,有时候可能根本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浪费时间对于大家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人的一生,就那么多时间,怎么打发不是打发?只要自己没有死掉,时间就还是要打发掉的。现在的林暮雨却觉得自己怎么打发这一上午的时间都是痛苦的。都是一种煎熬。因为,他是在等自己的儿子死啊。
但无论时间对一个人来说多么漫长,它终有流尽的时候。终于,狱卒们过来给林晚云上枷,提走,上囚车。林晚云的死期到了。可悲的是,作为父亲,他竟然还是自己儿子的监斩官,要亲眼见证自己儿子的死亡,不,应该说要亲手发下死签,结束自己儿子的性命。这怎么能叫他的心情不沉痛,步履不沉重。
从监狱到刑场,三里路的路程,两千一百步,他是一步一步数着走过去的。仿佛去受死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自己。当然,他也宁愿是他自己。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大家没有当麻木的看客,没有人大喊大叫,也没有人要囚徒唱戏,更没有人扔白菜帮子,烂鞋头子,吐口水来羞辱囚犯。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城主的心头肉,是城主唯一的儿子,大家也知道,如果不是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大家这会儿一定会哭着跪在地上为这个十六岁的孩子向城主求情的。只是,没有如果,毕竟已经有几十口人因为他召唤来的洪荒魔族而死了。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大家一个交待,而这个交待,就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向死去的人赎罪。
不知是谁开始了第一声哭泣,整个刑场围观的人群发出了集体的哭声,这是从没有过的场景。大家为一个死囚痛哭失声。包括监斩官和刽子手,大家都在流泪,流泪等着那让刑台上的少年人头落地的那一刻的到来。
终于,“轰隆隆”,惊魂炮响了。“午时三刻已到”,司时官高声报出了时刻。“啪”,一支死签被林暮雨掷向地面。刽子手那明晃晃的大刀高高举起,“噗嗤”,他的助手一口烈酒喷在了大刀的刀刃上。林暮雨和众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下去了。
“哈哈哈,刀下留人。”一声怪笑,一声利器破空的声音。在刑场上响起。
“当啷啷”,大刀落地。刽子手瘫坐在地上。他的胸口湿透了一片。
“谁,是谁敢破坏行刑?想造反吗?”刽子手的助手大声叫喊着。大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诧异于出了什么事情。
“林兄,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你还好吗?”不知如何来的,刑台上,林晚云的身边多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他正扶起跪在地上准备挨那一刀的林晚云。
“是你,洪方生,不,应该是魔君吧。你害的我好苦,你还有脸来见我。”林晚云挣扎着身体想要去和洪方生扭打。不过绳索和镣铐让他无法采取什么行动。
林暮雨听儿子说出来人的名字,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他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有救了。只要抓住这个家伙,自己的儿子就洗脱了罪名,那么他就不用死了。因此他立刻下令让军士把他围困了起来。
“林兄,我是来救你的,你为何对我这样的态度。哦,你一定是在怪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向你表明我的身份。”洪方生故作惊讶的看着林晚云说出了一番托辞,“林兄,我这次对你用了那么一点儿小小的计谋,就是为了让你看清你父亲的真面目,你看他平时口口声声说自己多么的疼爱你,可是当你真正危及到了他的地位的时候,他还不是连你也牺牲掉了,他最在乎的是你吗?不是,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官职啊。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母亲,已经因为你要被处斩的事情而疯掉了。怎么,你的好父亲没告诉你吗?也是啊,如果告诉了你,你又怎么乖乖地到这里来受死呢?”
洪方生明显是在挑拨林家父子的关系,在场的人都可以听出来。如果林晚云也是站在台下看行刑的人,他也许也能很轻易地分辨出来。只是,他不是,他是那个被大家看着被处死的人。他此刻的心理和大家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听说自己的母亲已经疯了,他心里对自己父亲的恨被再次放大了。已经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云儿,你不要听信他的鬼话,他是洪荒魔族的魔君,我们只要抓住了他,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了。云儿,你听明白了吗?快躲到一边儿去,让你的叔叔伯伯们释放冰剑火刀控制住他。”林暮雨的打算是很好的,只要儿子往旁边就地一滚,躲开大家攻击的路线,那么洪方生就跑不了了。
“住口,你不要在这里花言巧语的欺骗我了。我再也不要听你的鬼话,你为了自己的官位,不光要杀死自己的儿子,还害了自己的妻子。妈妈,我可怜的妈妈。从今以后,还有谁来疼我宠我。从今以后,林暮雨,你给我听着,咱们父子恩断义绝。我不再是你的儿子,你也不再是我的父亲。洪兄,你不是来救我的嘛,那好,我跟你走。快给我去掉这些枷锁,我要做一个自由的人。”
“好,林兄,大丈夫就应该恩怨分明,你父亲既然不认你这个儿子,我们洪荒魔族愿意接纳你成为我们的兄弟。”说着,洪方生信手一挥,一道水做的光芒在林晚云的身上旋转起来,很快他的绳索和镣铐都被切断。没想到天下至柔的水,竟让他发挥出兵刃的威力,林暮雨知道他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
面对自己儿子的指责和决裂,林暮雨大受打击。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被这个魔族的家伙给说动,做出与自己决裂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曾经把人类的明世界家园搞得破败的洪荒魔族的魔君就在自己眼前。自己有责任将他逮捕或铲除。但,他的面前又是自己的儿子。如果一旦对他进行攻击,那么林晚云必然会受到牵连。
“城主大人,怎么办?我们要放他走吗?”手下的将官们问。
“不行,今日让他离去,栉雨之城将永无宁日。弓箭手准备,给我放箭。法师们,在你们的面前没有城主的儿子,只有我们的敌人。无论他是谁,只要他站在天下百姓的对立面,他就罪不容诛。给我杀。”林暮雨毕竟是共进会精挑细选出来的栉雨之城的城主,我和长老会当初把栉雨之城交给他,就是相信他无论面对怎样的处境,都会以栉雨之城为重。现在,他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只是,他的心的确在流血。云儿啊,云儿,你好糊涂,云儿啊,云儿,你不要怪父亲无情。只是父亲太了解这些妖物们了,他们一旦来到栉雨之城,城中二十万军民,将惨遭屠戮,鸡犬不留。所有生灵都会成为他们的腹中之物。
真正的英雄,常常在大是大非之前作出令普通人无法理解的选择,林暮雨,为了栉雨之城的百姓,他肩负的使命注定要做出牺牲儿子的选择。这就是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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