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称作“牛子哥”的小二,走过来一看,“哟”了一声,道:“冤枉啊客官,我们可没招您没惹您,您怎么还动手打人呢!”
寇封一听,顿时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衣服脱下来拧干了,又披回去,这才回道:“我没打人啊。”
牛子哥道:“哎客官,您可不能不认帐啊,你看我们这小厮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提出来,我们自然会管教他。可别说这孩子没招您没惹您,就是真的哪里有对不住您的地方,您也不能动手打他呀!您看看这孩子给您打的这顿哭——哟,汤盆都打掉了,您还说您没打呀?”
本来孩子一哭,这动静就大,来来往往人也多,当下围了一圈看热闹,听牛子哥这么一说,纷纷指指点点,这个道“你看他穿的人模狗样,真不是东西”,那个道“你看看他,小孩子都下的去手,咋这么狠心呢”,这个又道“还死不认账呢,打了人还想跑”,那个又道“这种人啊,欺软怕硬,作恶多端,将来不得好死”,一会这个老的说“你看他还牵着马,必然是富贵人家,真是为富不仁”,一会那个小的道“你看他还背着兵器,这种人最可恶,搞不好一枪扎死这小孩呢!”一时间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都捡那难听的说。
这人呐,就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另有一样事情,别人挂别人的,自己看自己的,要是遇上了,必然要指点一番。这种事有个特征,一方面既能表现自己道德高尚品德优越,另一方面又能找到个指责对象好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狂喷唾沫星子。但凡能满足这两个要求的事儿,大多数人都爱去现一现——铺路修桥这种大善人做的善事得花钱的,一般人就算有着能力,也吝啬钱去做这种事,反而还笑话那出钱的人是傻子。只有这种零成本,就能显自己“一身正气”的事,最容易招人凑这种热闹。
不过话要说回来,这也就是寇封脾气好,负得重,忍得辱,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虽然觉得寒心,但只是默默的把那孩子扶起来,问他是不是摔疼了。这要是一般但凡有点脾气的,此时掣出枪来,叫那刚才胡说八道的出来对峙,问他是不是看到自己方才打了这孩子,这一圈“义愤填膺”的“正义之士”,估计登时就得跑个精光。
却说那孩子,虽然怕被掌柜的责骂,但始终知道是非黑白,听周围那些人说的难听,也没理寇封问他摔得疼不疼,也不理会寇封扶着他,虽然一手还拽着寇封的衣服,人却跳将起来,转过身去,大声道:“谁说他打我啦!他只是撞翻了我的汤盆子,不曾打我!不曾打我!”
既然苦主自己也说不曾打了他,方才那一圈“义愤填膺”之士,顿时觉得十分失望,眼看着热闹没了,只得哄的一声,悻悻的散了。
那孩子回过身来,又道:“牛子哥,你刚才听岔了,我刚才说,是他打翻了我的盆,不曾打我。盆子是他撞翻的,不是他打翻的。”
牛子哥听了,脸略红了红,看围观的人也走了,情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却抹不下面子来,仍然板着腔调,道:“没打就没打,不过你打坏了我们店里的汤盆,又泼了客人的鸡汤,赔钱!”
寇封刚才正为忘了带钱这事懊恼,此时身上一文钱都没,拿什么给他赔钱?只好陪笑道:“这位小哥,在下今日实在没带钱,要不劳您跟我走一趟,去趟县衙,我拿钱给你。”
那牛子哥一听,当下又捏着嗓子“哟”了一声,道:“怎么地?你打了我们店里的东西,还要跟我闹到县衙去?有你的呀,我还没说去县衙告你,你倒要带我去县衙!没钱?没钱,就是到了县衙,你也得赔!”
这一声音量可不小,方才散了的人,一听又有热闹可看,哄的一声又转了回来。
寇封连忙解释道:“小哥您这耳朵不好使,听岔了。我没说要去县衙告状,在下只是说去县衙拿钱,刘县令是我舅舅……”
别的倒还好说,这句话一说出口,当下又炸了锅。那牛子哥一听,大声道:“好好好,我说你这么牛气,还说我耳朵不好使,行,我耳朵不好使,你好!你好!合着你舅是县令啊!”说完,把脑袋顶在寇封胸口上道,“你牛,你舅舅是县令,你势力重,来吧,你有种打死我!来啊!”
寇封无奈,只得把他往开推,一面推,一面道:“兄台可不能这么说,这是怎么地了就要打要杀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没说完,那牛子哥瞪着眼抬头道:“啥?要打要杀?你还要杀我呀?”遂借着寇封退他那点劲儿,自己往后一仰,朝地上一摔,道,“来来来,你打死我吧!哎呀救命啊!杀人啦!大家快来看呀!来人哪~县令家的孩子打人啦,快来人呐~可不得了啦!县令的外甥要杀人呐!”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听,纷纷起哄,都道“杀人啦,杀人啦,刘县令的外甥杀人啦!”不由分说,千夫一指,这寇封莫名其妙的就要“当街杀人”了。
这一闹,寇封是百口莫辩,正待解释,却看周围的人,纷纷拿手指着,嘴里“畜生”、“草菅人命”、“为富不仁”、“仗势欺人”之类的词,还有那更不堪入耳的,纷纷滚滚,这回彻底没人听他说了。就连那个小孩,也呆在当场,目瞪口呆,不晓得如何是好,把揪着他的手也撒开了。寇封一看如此,干脆也不说话,由着看热闹的人骂。
正闹间,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人。那牛子哥一见,咕噜一下爬起来跪下,抱着那人的腿哭道:“掌柜的,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这个人他说他舅舅是县令,砸了咱的汤盆不赔钱,还要打人杀人啊!大掌柜的,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那掌柜的一听,转过脸来,眉头一皱,正待发怒,却看寇封背着枪,只拿眼睛望着他,顿时一愣,仔细再一看,惊呼一声,连忙跪下,道:“恩叔!你如何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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