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吧。”奉真探究的视线在玉阳子脸上扫来扫去,后者避开了她的视线,望着别处口气生硬道:“不管怎么说你和连锦都是我的徒弟,出了事我难辞其咎。”
奉真又将脸凑近过去了一些问:“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话……”
十几步远开外一声呼喝打断了奉真的话头,那人边跑边喊:“大夫来啦!快来!”奉真和玉阳子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二人定睛一看,有个身量修长的高个青年背着像是药箱的物件匆匆赶来,奉真和玉阳子对视一眼赶忙迎上前去。
“师叔,这位是刚着人从半山上医馆请来的傅大夫。”那领头的道士介绍道,“傅大夫医术高超,把人交给他绝对没问题!”
奉真瞅了瞅这位相当年轻的大夫,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身着一袭漆黑长袍,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扎也不扎随意披搭在肩头垂散至腰间,发色与他过分白皙的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张精致端方的面庞总给人一种妆容精致的错觉,但奉真眼神很好,他确定这位唇红齿白的小哥绝对没往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任何修容的东西,大概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天生丽质”吧。
“就是她吧?”傅大夫朝着地上仍旧不省人事的赵连笙抬抬下巴,然后径直向她走过去。奉真和玉阳子紧张地站在一边,看着大夫给赵连笙略略做了个检查,然后又抬头问:“昏迷多久了?”
“我不知道,从我救她出来到现在不出半刻钟。”奉真深吸一口气说,“救她时她已经昏迷了。”
傅大夫的眼神在奉真身上打量了个来回,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话锋一转向玉阳子道:“把她抬去仁昌宫,那里已经有许多烧伤的道长等着救治了,我尽力而为吧。”
“好的好的。”玉阳子连连答应,奉真一步跨向前半蹲下身小心扶起赵连笙的头部,回头招呼玉阳子:“师父来帮个忙。”然后这俩师徒在旁人略呆诧异的眼神中一个负责把人肢体抬起,一个看时机合适了就将人拢进怀中咬咬牙横抱着人站了起来,然后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奉真回头望着愣在原地的傅大夫和另一位不知名的道友问了句:“怎么不走了?不认路吗?”
“没有没有,这就来。”反应过来的傅大夫连连摆手,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一行人半走半跑赶往仁昌宫,尤其是奉真,没走几步已经满头大汗气息不稳了。傅大夫走在一边当然马上察觉到了这种情况,憋了十几步远的距离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吃力的话我来吧,反正现在是特殊情况,不用讲究那么多。”
“我师姐可轻了,她还没我重。”奉真说话时眼神有点恍惚,“我不是累,我是……总之快点儿吧。”
说完她又加快了脚步,玉阳子扶着她的肩好言劝道:“不如你把赵师侄托给我吧,先回去休息休息?毕竟你也才从火场中逃出来啊,担惊受怕这么久……”
“不,不用。”奉真连连摇头,回头望着玉阳子的双眼炯炯有神,“倒是师父你还是去别处帮忙吧,我来照顾师姐。”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这不是还有大夫么,没问题的。”奉真回话时明显心不在焉,玉阳子心中犹豫几番还是点头应允,当即同另一位同门一起转身离开了。
远远能看见仁昌宫的檐角时奉真不由得松口气,可快走几步小心肝又吊了起来。一来她庆幸仁昌宫没有着火的迹象,二来一见宫观内外总有伤者与救护者摩肩擦踵进进出出,即使没有起火也仿佛能闻见一股子焦味。
照着傅大夫的指示把赵连笙放在墙角后,奉真抬头一望,这儿出现的伤者多半是女道士,乾道都在四处忙活救助伤者,似乎没有看见有受伤的,纵火者首先针对女子聚居的区域放火大概并不是把火灾当做杀人手段,纯粹只是想引起混乱罢了。如果火灾只是障眼法的话,那对方的真实意图……
“你让让。”傅大夫端了药箱轻推了下正在发呆的奉真的胳膊,从她身边挤到赵连笙跟前。奉真赶紧退让开让大夫施救。傅大夫的动作熟稔又轻快,时不时嘱咐奉真帮个忙,递个东西扶个人之类。奉真往他手上多瞥两眼,他翻开掌时掌上极快青褐色老茧的位置奉真不能更熟悉了,她自己也是从小习武,深知这一定是长年累月磨砺出的练家子才会长出的厚茧子。再细观其衣饰,看似宽袍大袖,实则修身服帖,袖下臂上捆着武人才有习惯时常穿戴的护手,挽起两截长袖立马操家伙干架一点儿也没问题,而且奉真注意到他的腰带上有皮环搭扣,必是用来挂剑带刀携挂凶器的。
大夫垂眉低首乌发如帘正专心施救,怎么看也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奉真却在他眉峰眼角间读出几分剑的锋芒锐气,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
“怎么了?”对方冷不丁抬头问话,奉真委实给吓了一跳,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挠了挠后脑勺说:“没什么,发呆而已。”
说话间奉真的视线越过傅大夫的肩头飘到了他身后,几个神色紧张的道友正拉住大师兄穆连观的胳膊焦急地比划着和他说着什么,没一会儿这伙人就带着会医术的穆连观离开了,奉真的视线一直紧紧盯在他们身上直到目送他们离开背影看不见为止。
“好了,这回差不多了。”傅大夫松了口气举起一双沾了污渍的手说,“我让人去抓药,这得等些时日,你们观里的储备药房一片混乱,我可能得使人走远些从我的医馆里抓药。”
正说着外面又抬进来几个人,奉真只匆匆一瞥就知道刚送进来的这几个伤得很重,远远看去就是红黑相间的一坨了。这种片连片的木制建筑一旦烧起来火势蔓延之猛远远超乎人的想象,再巍峨的建筑在这种自然之力面前也脆弱不堪。傅大夫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往门口迎了上去,待他走开奉真顺手就抓过一个路过的一脸茫然的小道童的手将他拽到跟前,给他塞了几钱铜板悄声说:“你替我在这儿看着赵师姐,若是没出乱子回头师姐给你买好吃的。而且这里有傅神医照看,你帮忙递个东西打打水也就是了,你看怎么样?”
道童连连点头应下了,奉真回头看了一眼虽还未醒但眉头微皱表情痛苦的赵连笙,望了望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她后,立刻轻手轻脚地跨过那些横七竖八躺着的伤患奔向门口。
她只是想碰碰运气,毕竟跟踪不是她的专业也不是她所擅长,她只能勉强记住穆师兄的脸而已。然而应该说她运气太好,跑出仁昌宫没多远就能看见离她几十步远有一群道士一边走一边高声争论什么。奉真紧张地瞥了一眼周围,好在四周都是慌忙奔走的人,她本身也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因此她顺利跟着那十几个人走到了大门口,这回她不得不躲在刻着南华经的碑铭后边缓一缓了,本来她已经离他们很近很近了。
“还是分十个人吧。”有人这么说道,“毕竟观里边乱成一团,要是让人发现大批人临时被派出去巡山,势必引起恐慌。”
“有道理,”第二个人赞成道,“我们只做查探,不要恋战,一旦情况失控就发信号求救,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用。”
第三个人叹息着开口了:“唉,可怕的是到现在我们都没抓着甚至见到一个作乱作祟的人,敌在明我在暗,到哪儿都有如坐针毡的感觉,如果不是那个姓焦的道友发现报告,谁会发现那种地方玉皇钟已经被腐蚀成那样了!”
“可我们没法修复玉皇钟,能对它造成如此破坏的人定不是池中之物,你说这种时候,那个神出鬼没据说本事了得的祁连韶怎么不见了?你们谁看见他了?”
“别吵了,他向来在观中都有此特权,掌门特许他行动不受任何限制来去自由,他不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早在事发之前就离开终南山了,二是……”
一时间无人说话,奉真感到一股寒意弥漫开来漫上背脊,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实在不行,我们还有剑侍。”又一个人咬着牙说,“那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还能让咱们重阳宫被灭了不成?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赶紧去探一探情况再做决定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表示赞成,奉真从碑铭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看去。刚才聚在一道说话的那几个人已经分道扬镳往不同的出口方向去了,奉真猜测他们应该是根据她之前的报告终于决定分派人手去查探情况了,如果不是观里出了乱子应该可以更快一点的吧。去俊峰最近的路其实应该是从后门抄小道,奉真观察了一下,穆连观带头的那十个人确实是往后门方向走的。奉真左右看看并无人注意她,于是心一横牙一咬,从碑铭后面钻出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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