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堂里,逆风独自坐在角落,一边用餐一边完善着自己的计划,可惜了仙家美味,在逆风这里味同嚼蜡。
“逆风师兄好!”一个声音将逆风从思考中唤醒。
“师弟好!”逆风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神情有些错愕。
一般在逆风神游物外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打扰他,这是外门弟子间口口相传的“规矩”。新进的外门弟子最先被告知的事情就是:一,无论你什么后台,无论你达到什么修为,只要还在外门,都要向逆风尊称一声师兄;二,在逆风师兄思考的时候不要打断他,因为逆风师兄思考的问题关系着外门众多弟子的福祉。
当然,也有仗着家世、天赋不把逆风放在眼中的出头鸟,对于逆风这样的凡人和自己平起平坐非常不忿,少不了寻找机会欺压一下,以释放自己的不平衡。
但这些出头鸟的结局无一例外都很惨淡——有的被后台更深厚的外门弟子打压,有的被来自内门的筑基修士打压,有的被掌握实权的宗门长老打压,而且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连带着他们的家族也要跟着吃瓜落儿。
当看见筑基弟子在逆风面前恭恭敬敬称呼师兄的时候,那些动了心思却没来得及行动的外门弟子心里实在是庆幸不已。
此时,打扰逆风思路的那名弟子已经如芒在背了,四周投来的斥责目光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但他有不得不打扰逆风的理由。
“叨扰逆风师兄了!”这名弟子告了个罪,“掌门让我说与师兄,午后会有一批外门弟子进山,藏经阁也会分配一名弟子给师兄打下手,还要烦劳师兄接洽一番。”
“哦......”略微愣神儿了一下,逆风礼貌地回应道:“藏经阁最近确实是忙了一些,如此就麻烦师弟代我谢谢掌门了。”
这名弟子连称不敢,四面作了个揖,总算是平息了周遭隐藏的怒气,心里已经把掌门全家恨恨地问候了个遍。
在修真门派,内门的领袖称是宗主,外门的掌权者是掌门,两者是不能混淆的。宗主是一宗的老大,说一不二的角色,而掌门,其实就是内门派遣到外门的管理者。
掌门往往都是在那些修炼没前途,又善于统筹的内门弟子中选出来的,他们的职责就是管理好外门,为内门源源不断地输送人才,一些表现出修炼天赋的外门弟子往往比掌门的地位还高,所以掌门在众弟子心目当中也不是如何的高高在上。但掌门的吩咐还是要照做的,这也是宗门的规矩——即使是再好的天赋,不能为宗门做事,这样的的人就算培养起来也是自毁长城。
被人打断了思路,逆风也就顺便放松了一下,没有继续纠缠自己的猜想,张弛有度,方为文武之道。
沿着青石小路,逆风漫步向着藏书阁行去。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万物萌动,清风暖怀,逆风偶觉意气,随口作歌:“陌上花开缓缓归,且将意马系藩围。一遭借得凌云翅,天高海阔任我飞。”
“好一个陌上花开缓缓归!”
“好一个天高海阔任我飞!”
一男一女的声音先后从远处传来,随即两个身影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逆风的面前,男子丰神如玉,女子钟灵毓秀,一看便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逆风见他们御空而至,知道其至少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又见其道袍为月白之色,知道不是本门中人,拱手作揖道:“晚辈见过两位前辈。”
男子见逆风云淡风轻,没有见到高阶修士时的局促,不觉一笑:“哦?没想到来这永昼仙门访友,还能见到如此有趣的小辈。小友如何称呼?”
“晚辈逆风。”逆风不卑不亢回道,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趣了。
“你就是逆风?”
旁边的女子听到逆风的名字立刻想到了什么,忽又觉得自己所言不妥,转而说道:“闻你刚才所歌,颇有洒脱之意,外子也是喜欢诗词歌赋的,不若你随我们前去做客,也可以和外子多多交流如何?”
男子暗中嗔怪女子心急,却也不得不随着她的话说下去:“夫人所言正是,刚才闻小友陌上花开缓缓归之句,正和老夫此时心境,若能和小友交流数日,定是获益匪浅。”
夫妇二人一唱一和,自以为圆满,却不知道逆风已经从他们的谈吐间为他们贴上了标签——男子的标签上写着假作清高,女子的标签上写着急功近利,若是被这对男女知道了逆风此时的想法,估计一巴掌将逆风拍死是肯定的。
不待逆风以师门为借口拒绝,远处便传来了洪钟般的声音:“北静远,你万里迢迢从半月谷赶来,就是为了挖我永昼仙门墙角的吗?”
声音初时很远,终时已在近前,随着声音落下,一个一身青衣的中年人也携着狂风而至。
来者正是永昼仙门活动宗主——元皓真人,也是和飞尘夜探逆风却泄露了行踪的中年人。
被称为北静远的男子洒然一笑:“元皓兄说笑了,此来是与永昼仙门商议要事,不期与逆风小友相遇,意气相投闲聊几句罢了。”
自家的男人落了口风,女子却是不依了:“这个逆风不过是永昼仙门的外门弟子,就算我夫妇将他请回半月仙宗也不算坏了规矩吧?”
元皓真人闻言脸色一变。
修真界确实是禁止弟子随意转投他派的,一经发现,轻则废去当事人一身修为,抹除记忆,重则两派开战,不死不休。因为转投他派的弟子往往会将本派的功法带出去,让原来的宗门失去了立派之本,这个损失是任何门派都接受不了的。
不过外门弟子转投他派不在此例,因为外门弟子修炼的都是修真界的通用功法,既然没有接触到宗门的核心功法,也就不算正式的宗门中人,若是此时想转投别派,按惯例宗门是不能阻拦的。
想到这个惯例,元皓真人脸色不觉变换了数番,微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让北静远夫妇和逆风都大吃一惊的话来:
“既然两位有此想法......那么......说不得,只好将贤伉俪埋在永昼峰下了。”
“什么?你敢将我夫妇留下?”女子几乎尖叫出来,声音透着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倒是北静远还保持着表面的冷静,他拿不准这个元皓真人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装疯卖傻——这个老家伙可能在你以为他开玩笑的时候来真的,又在你以为他认真的时候告诉你他在开玩笑。
关键是没人敢赌他是开玩笑,因为,曾经赌他开玩笑的人被证明是赌错了!两个元婴修士死了,一个门派灭了,这就是赌错的代价。
从那一战,也让修真界对小小的永昼仙门换了副目光。
“元皓兄又说笑了!我夫妇此来是为两派大计,怎能因一小儿让两派龃龉。”北静远面色虽然平静,但心底已经恨的牙根儿痒痒,连带对逆风的称呼也不是小友,而成了小儿。
“哈哈,我刚才也是开玩笑的!永昼仙门小小的门派,怎么可能留得住贤伉俪两位大能。”元皓真人得意地哈哈大笑,“既然有要事相商,还请贤伉俪到永昼峰一坐。”
“正要看看永昼峰盛景!”
主客相谐,御空而去,留下逆风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看来这个外门师兄做不了多久了。”逆风心想。
从刚才的事情可以推断几件事:一、宗门早已关注到自己,这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也是自己极力促成的局面;二、早上、或者是昨夜偷窥自己的人中,应该就有刚才的中年人,永昼仙门的宗主——元皓真人,但是相信他们没法复制自己的阵图,因为阵图的几个关键点自己都做了手脚;三、宗门对待自己的态度还是比较尊重的,没有强行索要自己的研究成果,但是自己目前体现的价值还不足以让宗门倾斜更多的资源给自己;四、除了本宗之外,其他门派也注意到了自己,甚至自己的卷宗已经被放到宗主级别的桌案上,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不过今天被半月仙宗的两个元婴老怪撞见应该是巧合;五、其他门派对自己的态度应该是能挖走就挖走,挖不走就消灭,让人沮丧的是,自己凡人之躯,随便一个练气期的低级弟子弄死自己都跟弄死蚂蚁一样容易;六、自己的身边应该有人保护,低级的杀手已经被料理掉了,高级的就搬了宗主过来,可以确定,保护自己的人不低于金丹修为;七、接下来自己会被调入内门,一方面是出于保护,另一方面是加以束缚;八、父母的住处不能透露,岳广已经交代过了,但愿元宜那个大嘴巴别露出口风去,对父母最好的保护,就是让人找不到他们......
逆风一边走路回藏书阁,一边心里推断着。
隐于远处的飞尘此时则抹着冷汗:“师父老人家还真是霸气啊,居然叫嚣着要留下两个同级别的元婴老怪,更过分的是居然成功了,难道这就是装疯大法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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