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在篝火旁边,每当傍晚就是他们所有人向恩里克汇报工作情况的时候,此刻恩里克坐在林世举的右边,就像一尊雕像,火光照映在他的脸上,那充满了刚毅的脸庞总是能够带给他一种令人信服的感觉。
林世举很少插嘴,或者说一直以来他都是沉默寡言,而他却喜欢趁着这个时候好好观察一下恩里克的言行举止,现在林世举越来越对这群人感到好奇,他觉得,这是一群不一样的水手,颇有些影视剧作品里面那些海盗的做派,当然,除了那个可笑的拉斐尔之外。
“听着,伙计们。”恩里克缓缓开口了,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向他,恩里克的声音顿了一下,眼睛环视了一圈众人,接着道:“这个岛屿不小,我们要想找到足够的食物,光是在海边钓鱼可不是个好法子。”
众人一致点头,表示同意恩里克的说法,光钓鱼确实不是什么好法子,通过更加深入的了解,林世举知道了在这几人当中,拉里做过渔夫,也做过医生,东方人猜想应该是所谓的江湖郎中,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家伙甚至当过随船牧师,而恩里克以前是一名大副,所有人都是他的船员,因此才能对所有人发号施令,而拉斐尔曾经是一名效忠于路易的士兵,后来当了逃兵,不过很明显,四个人都当过水手在这几人当中,拉里显然是让林世举感到好奇的一个人,老邋遢有些时候表现出来和自己形象完全不相符合的气度,眼眸子之中带有颓废,或者叫做豁达。
这些人当中真正拥有钓鱼技巧的没有几个。
不过显然此刻不是听故事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恩里克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老拉里咧开他的一嘴大黄板牙,“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个岛都详细搜索一遍,在我们的耐心耗尽之前。”
“亲爱的拉里。”一边的拉斐尔斜睨了沉默低着头的林世举一眼,在这几天,他越来越讨厌这个东方异教徒了,对方不管做什么,都让拉斐尔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他甚至试图挑起林世举和他的争斗,不管输赢,他都可以凭借在这几人当中的关系把林世举丢到海里去喂鱼,恩里克不过会为此埋怨他几句,他百分百肯定,可是让他觉得惊诧的就是,这个中国人似乎很能沉住气,耐心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但是也让他更加不爽,“您是为了找印第安人藏在这个岛上某处的金子吗?”
“当然不是,拉斐尔。”老拉里爽朗地一笑,道:“我们得知道这个地方哪里有猎物,甚至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岛上到底有没有别的人,不过,要是真的有金子,我不介意晚上抱着它们睡觉。”毫无疑问,他们对于黄金的热爱胜过一切,这本来就是群为了黄金而放弃一切的家伙
“好了,伙计们。”恩里克摆摆手,他随手捡起一根木柴棍,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圈,圈的边缘点了一个点,他抬起头,示意众人注意,随即用手中的短棍指着那个点,道:“我们在这里,我认为我们可以先从滩头开始,围着这个岛屿绕一圈,这样我们可以知道这个岛的大小。”
在这个没有卫星,没有飞机的年代,一切都需要靠人类自己,如果不是这群人,林世举连这里是岛屿还是大陆都分不清楚,而这个笨办法,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绝对是在场所有人能够认定并且可行的方法。
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事情,全靠双脚。
明天一大早,恩里克将会和林世举带上足够的淡水以及食物,踏上搜索岛屿的旅程,他们将会先从滩头开始,测量这个岛屿的大小,并绘制简略的地图。
一夜无话,没有人再说什么,也没有人问为什么带上林世举这个东方人而不是其他三个人中的一个。
第二天,林世举还有恩里克开始了他们的绕岛之旅,他们需要绘制这个岛屿的地图,标注水源,还有哪里有食物,以及适合停靠船只的地方,如果有的话,他们甚至还会找到这个岛屿的最高处。
一路无话,大多数时候二人都在走,偶尔恩里克停下脚步来做一些记录,林世举偶尔也会给出一些他在高中学过有关于地理的知识,虽然都是常识。不过这个也足以让恩里克对他刮目相看了,至少不会再觉得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细皮嫩肉的胖子了。
不过这可苦了林世举,娇生惯养的他虽然并没有像温室花朵那样足不出户,不过在太阳暴晒下徒步行走一天,确实也苦了他。
夕阳落下,二人找了一个涨潮时不会被淹到的地方作为今天晚上的宿营地,恩里克和林世举去拾了一些柴禾,点燃一堆篝火。
林世举一屁股坐到地上,今天可把他累得不轻,再也不想起身,他呆呆的望着不远处正在涨潮的海水,一层又一层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传来哗哗的声音,空气中的炎热稍微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此时海面上结成了薄薄的一海雾,海风刮到岸上,还真有些冷,他不由自主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过了一会儿,林世举只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只见恩里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林世举没有说话,等着他先开口,恩里克看了一会儿远方,缓缓地道:“自从离开哈瓦那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致了。”
林世举还是沉默着,他拿出包裹里装的食物,默默咀嚼,不过恩里克说的话他可是一句不漏的听着呢。
“林,我知道你和拉斐尔之间的不和睦。”林世举转过头,恩里克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林世举早就知道恩里克必然会对自己说这些,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他点点头,依旧没有说什么,这点明眼人都看在心里,不过恩里克今天既然把话头挑明了,有些话自然要说个清楚。
“我从没有招惹过他,不过人的忍耐都有限度。”林世举的语气毫无波澜,他吃着做成干肉的熏鱼,“只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想挑起争斗。”
恩里克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半晌,才止住笑声,道:“我亲爱的林,看在上帝的份上。”他顿了一下,盯着林世举的眼睛,缓缓的道:“我知道你们有矛盾,不过这也是不可以化解的,回去我会找拉斐尔谈一谈,你也应该这么做。”
恩里克虽说是用商量的语气,不过林世举倒觉得这话里隐隐含着些许威胁,言下之意不外乎就是别找拉斐尔的麻烦,而且自己还处在他的监视之下。
“我会的,当然,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你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没有必要像个娘们儿。”
“你们原来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是林世举一直以来都非常感兴趣的问题,他甚至有些期待,多么希望自己碰上的是一群有故事的家伙!
“你没有必要知道,或者说,”恩里克抱着膝盖,凑得近了一些,林世举很高兴他不是一个有口臭的家伙,“事实上,你并没有得到我的信任,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放了你。”
“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也不知道。”林世举两手一摊,装傻。
“你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我打赌你该知道,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好杀的人,哪怕你是一个异教徒,但是如果你一天获得的东西少于你消耗的,我同样也不会介意浪费一分挥刀的力气。”恩里克略显轻松,丝毫不在意,甚至看都没有看林世举一眼,伸了一个懒腰就倒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
林世举颇有些庆幸,自己也许有娇生惯养的毛病,但是却并没有表现得非常严重,这也许便是他活下来的原因,他皱着眉头看了恩里克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对着远方黑暗的地平线发起呆来。
二人第二天一早收拾了一下,继续上路。
一连数日,这个绕岛之旅还没有结束,事实证明这个岛屿并不像众人想象的这么小。
林世举有些吃不消了,数日里,连着下了好几场雨,不过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除非是暴风雨,否则就算是倾盆大雨,紫外线还是那么毒辣,数日里,他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恩里克倒没有什么,不过林世举长这么大,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林世举停下脚步,揉了揉酸痛的脚踝,看着离着自己已经有好些距离的恩里克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那天晚上恩里克的一番话,林世举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几天竟然硬生生撑了过来,一句抱怨都没有,若是在以前,那是不可能的。
不远处的蔚蓝色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金色,远处的鲣鸟正在捕食,它们从高处俯冲下去,不一会儿又从水中冒出头来,似乎耐不住这温度煮沸的海水,更远处,几处礁石露出半截,伫立在海面上,林世举抬起头,看着海天相接处,万里无云,一片湛蓝。
“喂!”林世举回过头,却听见恩里克的呼喊声,“你在磨蹭什么!快点!这里除了海,还是海,够你看的。”语气中的不耐烦让林世举不得不认为这家伙昨天赞美景色的话实在是只为后面威胁起个头而已。
恩里克等着林世举小跑着跟上来,皱了皱眉头,随即继续迈着双腿向前走,连着数日以来,这个看起来比威尔还要小得多的东方人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想起威尔不成器的样子,恩里克突然觉得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威尔和你是什么关系?”走了一路,林世举有些感觉无聊了,再次问了一个问题,有些没话找话的感觉,这个联想是来自一次威尔被树叶刺破手指之后恩里克所表现出来的特别关心。
“首先,我要提醒你一点,知道的太多会死得快,”恩里克看了林世举一眼,“其次,我会解答你这个问题,他是我在船上的时候遇上的一个小家伙,那个时候他可能比现在还不如。”
恩里克一边说,一边回忆,两个人的影子跋涉在沙滩上被阳光拉的长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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