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间,漆黑的梦忽的扭曲变形,仿佛破碎的拼图一般不断剥落,卷起漩涡,最后化为了数千数万的飞鸟振翅而去。
滴答……滴答……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一直呆呆地凝听着岩石上渗水滴落的声音。
这里是……一瞬,甚至无法理解自己身在何处。刨开洞穴建成的房间。
……啊,多半是在听阿飞的话时睡着了。
不知道是因为蜡烛摇曳的火光,还是因为灼灼生痛的眼睛。
说到不知道,我甚至究竟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
我躺在稻草上面,盯着天花板上的钟乳石。
那真是个充满现实感的梦。
黑色的梦。
宛如脑海沉入了一团灰雾般的感觉。
脑袋好重。
悬挂在夜空之上的万花筒写轮眼、面具少年、暗林、仿佛涌泉一样的鸟群——明明这些景象全都历历在目,清晰可见。可是不管我再怎样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真正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我便开始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只是梦而已。
我说服着自己。忍界之中,从无真实。
才这么想着,就听到了笑凌风的声音。
原谅我谭钧元……这是最后了
我一直凝视着天花板。
真实是——
那一夜,我还仅止是个令人焦躁的孩子的那一夜,笑凌风没有杀我。
真实是——
灼伤一般疼痛着的眼睛里,是笑凌风送给我的万花筒写轮眼。
真实是——
他为我解除了大蛇丸的咒印。
然后,真实是——
笑凌风碰触了我的额头。
原谅我谭钧元……这是最后了。
我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可是,不管碰触多少次,我的手都不会如笑凌风那般沉重,也不会如笑凌风那般温暖。
不经意间泪水溢了出来,我将身体蜷缩作一团。
又被吞入了短暂的梦境。
遍体鳞伤的笑凌风的身后,木叶那群人欢笑着。
君凌海在笑。
薰儿在笑。
夜影在笑。
每个人、每个人都开心地笑着。
[有什么好笑的!]
可是我挥出的拳头穿过了君凌海,我踢出的脚透过了薰儿,就连我掷出的苦无,都仅止是摇晃了一下夜影的身影,仿佛海市蜃楼一般。
[别笑!给我适可而止!]
真实是——
萧族灭亡、笑凌风死去、而木叶那群人却在笑。
我感到人的气息,睁开了双眼。
[你在梦中挣扎得很厉害。]从暗影中走出的人是阿飞。[身上的伤感觉怎么样了?]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
[没办法。虽说他身染重疾,可你毕竟与那个萧族笑凌风进行了战斗啊。当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笑凌风……]我努力张开黏在一起的双唇。[笑凌风他……在哪里?]
[我和绝将慎重的下葬了。]
[绝……那个好像捕蝇草一样的家伙吗?]
[是的。]
[笑凌风的……笑凌风的眼睛呢?]
[你已经听说过了吗……]
[是笑凌风说的。通过夺取萧族一族的眼睛,便能获得永不失去光辉的万花筒写轮眼……你是从自己弟弟那里夺来的吧?]
[是弟弟自己将眼睛送给我的。我昨晚应该这样告诉过你。]
你将笑凌风藏在了那儿……我想要询问,却无法说出口来。
[……!]
眼睛忽然窜起剧痛,我双手捂住脸缩成了一团。
[你好像还没有适应万花筒写轮眼。这疼痛还会持续一阵子吧。]阿飞走过来,向我递出了什么。[这是笑凌风口袋里的东西。虽然有点旧了,可总比没得用要好吧。]
是眼药水。
我还没有信任你,你以为我会掉以轻心的用这眼药水吗?
我并没有将话说出口,只是接下了那个小瓶子。瓶底还剩下数滴。
笑凌风已经死了。复仇完成了。即使这是剧毒,事到如今也不足为惧了。
点了眼药水后,仿佛燃烧般灼痛的眼睛逐渐冷却,痛楚得到了缓和。
[不必担心。]阿飞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我留下了笑凌风的眼睛。为了有朝一日将它移植给你。]
[你昨天说的话……]我擦了擦眼睛。[就算的确是笑凌风的真相,可你告诉我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阿飞没有回答,只是伫立着。
[你曾说过。]我从指缝之间凝视着他。[我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要相信你的话。那么,你就让我相信吧……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漫长的沉默。
接着,阿飞静静的开口。[为了让你成为同伴。]
[!]
[笑凌风为了保护木叶,背叛了萧族。他还希望谭钧元你也能对木叶效忠。如果你决定继承笑凌风的遗志,这也不失为一种正确的活法。不过,这样一来,我和你立刻就会成为敌人。]
[你想要摧毁木叶吗?]
[木叶无所谓了。]
[无所谓……?]
[我的目标要更加远大。]
[晓收集尾兽也是为了那个目的……是这样的吗?]
[没错。]
[阿飞,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的吗……硬要说明的话,可以说是将这个世界带往不存在正义的次元吧。]
[什么意思?]
[嗯……用战争来打个比方吧。战争是两种正义互相冲突而引起的,可是却无从得知哪方的正义是正确的。自古以来胜利者的言辞便是正义,历史就是这样而来的。]
我默默地听着他的话。
[也就是说]阿飞接着说道。[正义即是力量。无力的正义会被摧毁,宛如垃圾一般被抛弃。然而,如果正义即是力量,那么这个世界迟早会引来终焉,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因为拥有更强大的力量的两方的战斗,会使世界受到无法修复的损伤。]
[那是指……]我吞了吞口水。[是指尾兽间的战斗吗?]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所以……所以你才收集尾兽,并试图驯服他们吗?是这么一回事吗?]
阿飞不发一言,只是凝视着我。
[这是不可能的。]我叹了口气,吐出了深浸体内的疲惫感。
[你不知道各大忍村都为自己的一匹尾兽废了多少力气吗?即使你拥有万花筒写轮眼,也不可能统筹总共九匹的尾兽。]
[你的口气听起来有些无所谓呢。]
[退一百万步,即使世间真没了正义,人心之中的恨意依然不会消失。]我用鼻子哼笑了一声。[难道你想创造一个只有恨意的世界吗?]
[恨吗……现在提起恨意来,我想不会有人比你更深吧?]
[随你怎么说。]
[既然出现了恨这个词,那就让我顺便多说一下吧。]面具之下的阿飞看起来似乎微笑了。[恨意比正义带来的伤害要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恨意是有对象的,而正义却没有对象。恨意是真实的,而正义却全是虚假。虽然的确有人因恨意而丧命,可因正义而丧命的人却是那的数百倍,数千倍,数万倍。]
伤口隐隐作痛,虽然处在极度的疲倦之中,但我仍是理解了这家伙想说的话。
我看见了焚烧木叶的黑色火焰。
我用天照,把一手将笑凌风推入地狱的木叶染成一片漆黑——仅只是这样想想,我便觉得心情好上了一些。
[你不必立刻决定是否要成为我的同伴。毕竟你是忍者。即使你不成为我的同伴,利用我也行。反正我们终会抵达同一个目的地。记住吧,萧族谭钧元。我们的目的并无矛盾。我们已来到了正义无法触及的地方。所以,我们不会再陷入名为正义的幻术了。]
我明白这是阿飞的诡辩。
可是这男人的话语里,却含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他的声音,可以动摇人心。
[不管怎样,你的首要目标还是养好伤。]离去之前,阿飞给了我一枚纸片。
[这是笑凌风的遗物。]
这是一份药的订单。
上面排列着几个数字。
数字下面,写着<下品>的字样。
[……?]
收货人是<笑凌风>。收货日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上面盖着<连翘堂>的印章,可是我完全不懂该怎么读。
[并不是猫婆婆那里吗……]
<连翘堂>这家店,恐怕是身为逃忍的笑凌风为了不留下自己的线索,而重新找到的店吧。
我看了下眼药水,标签上也有同样的印章。
上面还写着住址。
[狼哭之里……]
我听过这名字。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这个村子在数年前发表了中立宣言。应该是……
……对了,是青火粉……听说狼哭之里炼成了青火粉这种可燃粉末,因此可以进行自卫。
狼哭之里。
那里有家笑凌风一直光临的药店。
——萧族谭钧元……笑凌风为了你成为了犯罪者、背叛者、最后含笑而死……
阿飞嘴中的笑凌风,是这样的。
——身染重疾,自知死期将至……用药物强行续命……
笑凌风的病,到底有多严重呢?
与我战斗的时候,已经是束手无策的状态了吗?
我不经意的看了看订单的背面——
[!]
我呆望着写在那上面的——笑凌风的字。
这是什么数字?
然而,比起数字背后的意义,我的注意反而被文字本身夺走了。仔细想来,我似乎没怎么见过笑凌风的字。
仿佛笑凌风就在我身边一般,我凝视着那个字,呆怔了好一会儿。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阿飞的声音在脑中回响。
————身染重疾,自知死期将至……用药物强行续命……
说不准……我想道。去这个<连翘堂>看看,说不准能知道一些关于笑凌风的病的事。
如果笑凌风的病并不至死,那么阿飞就是在说谎。那么他就是明明不知道笑凌风的真相,却用三寸不烂之舌美化笑凌风的死,企图以此来掌控我。
反过来说,如果侵蚀笑凌风的身体的的确是不治之症,那阿飞的话,就并不全是谎言。
我坐回草席,闭上眼睛。
大脑麻痹了,思考如烟雾一般模糊不清。
疲惫已经深入骨髓。
必须得让身体休息一下。至少现在……现在这一会儿……至少现在这一会儿……稍稍休息一下——
我再次沉入了睡眠。
这次的睡眠,没有梦境。
;</连翘堂></连翘堂></连翘堂></笑凌风></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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