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果然听到了有人说话吗?”又一个女子走了过来,问站在落珠面前的女子。
听到说话,落珠睁开眼睛。眼前的两个女子,外面皆着青衣。但青衣之下,先前的一个内着藕色丝纱,后来的这一个着绿色丝纱。都是市面上极好的真丝料子。再看人,这一回看得更加真切,两个年轻女子果然长得极好,且都着了妆的。
这般模样的女子,应该是外面州府的大户人家,来过王官集买过织品,买回去又惹得家人喜欢,也会携带了女眷专门来集上挑买织品。可是,那些人尽管极尽打扮,粉团簇锦,到底难掩市井俗气,而眼前两个年轻女子,虽只淡妆,但清秀典雅。尤其身上衣服,织工也非是一般,不由得暗暗赞叹了起来。这落珠做了多年的女红,尽管剑在眼前,但最入眼里的还就是这些。偏偏这样的女子出现在这荒僻之地,本身就令人非常奇怪。而她们行事又如此怪异,竟然杀了人来做供品,更是透着邢气。
奇怪的是,两个人说着话,眼睛也从落珠和末单身上来回扫过几次,但仍然对落珠母子视而不见,难道她们要找的另有其人?这也不对啊,就算她们要找的另有其人人,但脚面前这两个人,又躲在这里干什么?既然躲在这里,刚才她们在河边所为,自然便也落在这两人眼里。再怎么着了,也该问上一声。
末单自然也听到了有人说话,而且就在面前,轻轻的把娘的手拿了开去。末单最先看到的,当然不是什么丝什么纱,而是一把剑和另一把剑,就在眼前晃来晃去。再抬眼一看,原来拿剑和拿另一把剑的人是两个大姐姐,兀自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
末单也正奇怪呢,却原来这两个姐姐并不是要找我作娘么?忽然耳朵里传来声音,“小兄弟,你不要怕,我们用了障眼法,只要你们不出声,她们看不到你和你娘的。”
末单一听就乐了,这是末哥哥在和他说话。虽然不是很懂什么叫“障眼法”,但是,石头哥哥既然说她们看不见自己和娘,那自然是看不见的。于是,轻轻拽了拽娘的手,然后把一个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娘不要说话。
母子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女子,其中的一个说道,“槐儿姐姐,是不是你听错了?”
“不会,那男孩说话的声音我是听过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叫槐儿的说道。
“可是,这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这么几个石头,莫说藏了一个人,就是一只兔子,也该找出来了。”
“也是啊。”那叫槐儿的姑娘也是大惑不解。
“会不会正是姐姐听过了那声音,偏又记得清楚,是以以为自己又听到了?”
听了这样的问,那叫槐儿似乎也有点拿不准了。说道,“这样吧,梅儿,我再从这边,你从那边,分头找过去,我们再搜一搜看。”
“嗯。”叫梅儿的姑娘应了一声,两个人分头从原路折回去。
她们走的时候,那叫槐儿的姑娘离落珠实在太近,是以落珠不得不把脚又蜷了蜷,以免绊到了她。而落珠缩腿的时候碰到了一块石头,弄出一点声音,两个女子似乎听到了,转身的同时,手中宝剑凌空刺出。
落珠和末单同时吓得张大了嘴,好在没有发出声音。
两个女子剑尖相对,竟然分毫不差。落珠和末单自然不懂什么武功,但那么突然转身,做同样的动作后,剑尖相对又能同时握剑不动,却也知道其实很不容易,互相看了一眼。面对眼前两柄剑如同针尖对麦芒,这母子两人自然是大眼对小眼了。末单调皮,还伸了伸舌头。而落珠此时也知道她们看不到自己,也对着儿子笑了一笑。
槐儿梅儿也互相看了一眼。都以为刚才那轻微的响声是对方不小心弄出,于是撤了剑又转身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又过了一会,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落珠自然听不到她们说些什么,但末单却能听到,是一个年纪稍大的人说话,责备了刚才站在面前的那个槐儿姐姐,说她疑神疑鬼,又如何能独挡一面。那槐儿只是喏喏,不敢分辨。
这时,却是另一个声音说道,又或许是两位石将军说话,也未可知。听声音,这人的年纪和训人的那人差不多大。这一带人都说,石将军不仅会说话,有时,石头阵里还会传来马蹄声以及刀剑的撞击声。是以那训人的也不再训斥,说道,若是石将军说话,那倒也没什么。又接着说了些别的话。
后面的虽然听得清楚,但说的意思末单却是半懂不懂。比如,什么黄龙升天了,青龙出世什么的。这青龙是不是那条小青蛇呢?又说什么江湖不轨之人,大概意思是那什么江上湖上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去把他们统统杀了,要去江上湖上杀人,自然要出远门。
但最后一句吩咐,“寻到那人珠合一者,需得好生守护”,末单却似乎是听懂了,因为石头哥哥也曾说过,果然如此,就是你果然就是得珠之人的意思。那“人珠合一者”,是不是也说的自己?想要问一问石头哥哥,可是娘又在身边。只好以后再来问了。
那些人说过一阵,忽地就没了声音。末单探出身子,四处看了看,那些人却是走了。于是告诉娘说,那些人都走了。
落珠撑着身子,尽管脚还软,好歹还是站了起来。果然四处里静悄悄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往河边看了一眼,哪里有什么供桌什么的,当然更没有什么人头。又让落珠想,刚才果然是眼花了不成?但如果是自己眼花,难道儿子也跟着眼花?看看头上,青天大日头的,难不成大白天还能见鬼?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也这样说了一句。
娘说了这句话后,末单听到几声笑,却是末将军和弋将军一同笑了起来。落珠口里没有珠子,自然是听不见的。但末单知道这两位石头哥哥笑的什么,也跟着笑起来,对娘说道,娘,不是见了鬼了,是石头哥哥帮了我们。他们或许是用了什么法术,把我们挡住了不让她们看见。
末单这么一说,落珠也就想起来,刚才那两个人站在面前的时候,末单对她做了一个手势,让她不要出声。看来,果然是石将军显了灵。庄里的老人们都说,这石将军是末家庄的守护神,把守着进庄的路,就像在自家门上贴上了两尊门神。因此,逢年过节庄里人都要来祭祀,平时庄里人家有大一点事,也都会来上供,求平安。因此,倒没有去想末单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只当小孩子家,把平时大人就的话当了真。
想到这一层意思,落珠复又把篮子里的包子拿了出来,恭恭敬敬供在石墩上。对末单说,儿啊,供也供过了,你石头哥哥也算是吃过了。你要舍不得呢,你就拿了吃了。你要舍得呢,就供在这里,你石头哥哥一饿了就有得吃。
末单说,我吃过一个的了。这个是娘的,娘还没吃过呢。
落珠说,娘以前也吃过的。说着,又拉着末单跪下,转着身子给两边的石将军都磕头。
末单一跪下去,那石头哥哥就又说道,小兄弟,包子留下也就罢了,你口里有珠子,却是千万千万不能给我们磕头的。
末单本来想问,为什么口里有了珠子,就不能给他们磕头。但母亲就在身边,又不好就问。偏偏母亲又一直叫自己快给石将军磕头。想了想,乘母亲不注意,悄悄又把珠子吐了出来,放在腿外一侧,这才给石头哥哥磕头。
末将军大喜,说道,认了你这个小兄弟,真是不枉。
弋将军也道,值得值得。
末单心里有好多话,却又不能说,只好一个劲磕头。直到娘说,好了好了,单儿,你也不怕把头磕疼了。待末单起身的时候,拉到自己跟前,心疼地往末单脑门上吹了吹。末单拿起珠子,假意自己揉了揉了脑门,却把珠子在脑门滚了几滚,疼痛顿时消了。把自己弄疼了,再拿珠子滚一滚,也是末单得珠之后的一个玩法。
经此劫难不死,往回走的时候,落珠反倒不似先前那般快走。一来是既然石将军显灵,保得母子活命,可见命由天定。二来走到这里,离庄子也就不远,已经能够远远看见庄子上空升起的炊烟,人离家近了,那心也就安定了许多。
“单子,你饿了吧?”看到炊烟,却是落珠觉得饿了。
“我吃了包子,不饿,是娘饿了吧。”
“娘也不饿。”落珠笑了笑,又问末单,“包子好吃不好吃?”
“好吃。”
“下次去集上,娘还给你买。”
“不了,娘。我已经吃过了,就不再买了,铜板要留着买米买面,娘也还要买丝线什么的。”
“单子,你看这是什么?”落珠说着,从衣袖里摸出那两块碎银子给末单看。
末单接了过来,刚要问是不是铁,却觉得分明比铁轻了许多,于是摇了摇头,他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银子。
“这是银子。娘有银子了,以后去集上,都可以给我家单儿买包子吃了。”
“银子?娘,你哪里来的银子?”以前去集上,往回走的时候,娘也会把袖子里的铜板拿出来,皱了眉头,数上一数。数过了,再装回去,过一会又拿出来数。末单没见过银子,但也晓得银子可比铜板值钱得多。
落珠就告诉末单,这是一个外地客商留下的工钱。留下这许多钱,那不是要做很久的活?末单问娘。他以前喜欢跟着娘去王官集,现在有了石头哥哥,就更喜欢了。可是如果要做很久的活,那就去集上的少了。
“我也不知道要做多久,”落珠说道,“活也不是大活,只是有些难做。这清水出芙蓉,倒也不难,可那荷叶摇滚珠,又如何才能算摇?”落珠说着,不像说给末单听,倒像自己问起自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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