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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玉殒天国(1 / 2)

大家正要往紫宫而去,却觉得一股寒凛之气冲逼过来,顿时,五色云彩都变成团团乌云纷乱错杂,仿佛诡谲(jué)的阵局,充满了凶险。花神十分警觉,提醒大家注意防卫。

这时,乱云外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继而又听道:“好,都在这儿呐。吟箫,你真有面子啊,还劳动两位上神来搭救你。哼,他们不来倒好,既来了,就别急着走哦!”这分明是云心的声音。“你要干什么!”吟箫怒斥道:“若是我吟箫得罪了你,你就冲我来吧,与他们有什么相干!”

“你们还真是情意深厚啊,互相回护。哼!与他们什么相干?要不是你的好花君,好风君,我们早就成夫妻了!可恨你们口是心非,满嘴说的什么清心修行,背地里却男欢女爱,秽乱天国!还有你这个风君,我的好表姐,你喜欢花敬,却愿意成全他和吟箫,倒真是有风度呵!”风神一听这话,真是又气又羞,拔剑就要去砍云心,被花神一把拉住了。吟箫则十分惊异,她这才晓得,原来风君竟然也喜欢花神,但却甘愿成全自己。风神正要大骂云心,却又听他叫嚷道:“本来,我们都可以两两成双,偏你们非要拗着来,结果搅了我的好事,你们又得到了什么?我云心从前什么都没求过,惟有吟箫,我就求了这么一次,还被你花敬给抢走了。可你能和她做夫妻吗,啊?既然不能,你为什么不让给我,你为什么要和我争夺本该属于我的!”云心声嘶力竭地发狠道:“你们都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会让你们得逞!不错,那些东西都是我放在吟箫房里的,那些批语也是我代笔的,真可惜呀,花了我那么多的工夫,还是被你们看破了。呵,不过没关系,既然花敬来了,那我们就对对阵,看看是你的不玄剑厉害,还是我的寒光剑厉害!”一刹时,乌云散开,只见云心一袭黑袍,手持一把冰雪般的利剑显身云头,一股杀气从他头顶冲出,十分嚣张。

众神一听“寒光剑”三个字,都惊异非常。他们谁也没想到,云心会如此卑劣,又如此的丧心病狂,也更没想到,他竟然会寒光剑!

“你胡说!”风神不信,喊道:“寒光剑谱连同寒光剑都毁了,当年除了黑蛟,谁也不会这个剑法。哼,你要想炫耀,也找块金子往脸上贴呀,偏要去拣狗屎!你这个混帐东西,你既然还认我是表姐,那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说着,风神就举着迴风剑冲了上去,花神这次没能拦住她。

云心从来也没与谁对过阵,现在见风神叱咤风云而来,也不免有些慌乱。风神的剑一到,他只顾得抵挡,却发不了力。但几个回合下来,一则风神根本没把云心放在眼里,有些轻敌;二则寒光剑法似乎还通着黑蛟当时的意气,它逐渐地控制住了云心的头脑,使他在身手上已经伸展了许多。这样一来,云心的感觉就越来越畅快,出剑也越来越狠了。云心的功力虽然不及风神,但凭着寒光剑的阴毒也明显的占了上风。

云心的主要目的不是风神,所以他不想花多少力气来解决她。而云心也知道,花神一定会把风神换下去的。果然,风神正要气得抛出玄风带时,花神让仙子们和崇寅保护好吟箫和天官,自己便上阵来了。他对风神说道:“云心是来找我算帐的,好歹别扫了他的兴。回头你再来搭把手吧。”风神点点头道:“这已经不是过去的云心了,你千万要小心!我歇会儿就来。”说着,她瞪了一眼云心便下阵去了。吟箫则是急得不得了,她知道花神虽然功力深厚,但他君子心性,难保不遭暗算。

云心见花神上了阵,便冷笑道:“你果然是善缘广结,连我表姐都先上来替你打头阵。只怕你的花仙们心疼,回头也要上来帮你。就是吟箫嘛,你们俩向来都是一唱一和的,她自然也不会只在一旁观战的哦。好,到时候,你们一起上,岂不热闹!”

“我可不想让她们来凑这个热闹,还是我自己跟你来吧。”花神心到剑到力到,和云心交战起来。

云心比不得黑蛟,他并不懂得如何运气发力,又没有吃火心丹调理阴阳,完全是靠着体内一股邪火自保而已。何况,他的寒光剑也只练到五、六成,又章法混乱,虽然狠毒,总归是露出了许多破绽来。花神也渐渐抓住了云心的要害,就集中精力去应对。云心感到自己有些气虚了,知道和花神硬打是不行的。于是,云心狠命刺过一剑,花神一躲闪,他就乘机越过花神,直逼花仙和吟箫而来。

花仙们急忙迎上来,列开了天香阵。云心还未来到跟前,就被浓郁的花气冲了个趔趄。他定定神,冷笑道:“好啊,跟花敬学得不错嘛。不过,就你们这些花花朵朵的,还不够我磨剑的呐!”他一剑扫去,寒气如利箭般射了过来,花仙们立即变换阵形,各成章法,互为倚援,与云心厮杀起来。

云心根本不想同花仙们耗费体力,他也实在受不了花香,屡屡用寒气扫开,转瞬间,又熏得他心迷神昏。他一眼瞥见吟箫和风神、崇寅、天官在一起,于是,他使出“万蛇出穴”一招,冲散天香阵,但花神又已赶来持剑相对。云心便放出一个心魔来缠住他,自己则又打翻了三个天兵,直到了吟箫跟前。风神急忙与云心交手,却被他一剑逼开。云心又把崇寅打开,并将天官一掌推到一边去了,吟箫只好拔下头上一根簪子,化作一把剑跟他接战。吟箫的剑还是风神教的,但十分有限。眼见云心就要伤到吟箫了,花神刚灭了云心的心魔,不及赶到,便一挥袖,一股花气把云心扇出去老远。云心刚爬起来,风神就将风带抛出来缠住了他。未及收紧,云心却手腕一转,剑断风枷。风神又旋动风带形成风洞,想要吸进云心,以困住他。云心举剑拉起一道冰墙,更有几束寒光如冰蛇般窜进风洞,顺势袭击风神。花神急忙凌空越起,用剑挑开风带,使其一端朝向云心。只见冰蛇窜进风洞后,转个圈,反而扑向了云心,他一闪身,差点栽下云去。这时,花仙们又上来与他交战。

云心已是恨到了极点,心中的邪火越烧越旺,使他的面目也狰狞得如煞神恶鬼一样。云心抖开黑袍,露出一身冰甲,寒光刺目,连花神也不得不转过脸去回避了一下。看起来,云心是要作最后一拼了。

地大天更大,天帝派的几个兵将还在东南西北地转着。他们哪里想得到,云心已经疯魔了,这会儿和花神他们都快打到了天边。天官瞅了个空子,带着三个兵跑去报信去了。

云心已是彻底地把自己的心魔放了出来,一切怨恨都转成了力量。这也使他心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尽管已经达到了极限,他还在拼命地舞动着寒光剑左右冲杀。寒光剑的威力会随着持有者的心魔力量有所变化,同时,又决定了它的反作用。因此,云心握着寒光剑,就仿若当年的黑蛟再生一般,实在是可怕又可恨之极。

又几百个回合后,就只有花神还在与云心决斗,连风神都被云心一掌击倒在了云上。崇寅功力尚浅,也已神气虚乏,无力可支了。花神感到云心马上就要崩溃了,因为他的冰甲正在被他的邪火快速地熔化着,而他竖起的头发则像怒火一样在燃烧。云心这样狠毒地发力,已使他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云心自己也清楚,他快要撑不下去了,他已然闯下了泼天大祸,是不会去想什么退路的,就只能在疯狂中去体会自己存在的价值。于是,云心把寒光剑法中最狠的招数都使出来了。花神一面接招,一面在继续寻找他的破绽。

再几十个回合后,云心终于被打败了,瘫在那里不能动弹。花神夺下寒光剑,手指在上面一抹,剑锋上即刻被涂上了厚厚的一层花蜜,剑上寒气将花蜜凝住,便如未出鞘一样。

花神见云心气息奄奄的样子,鄙视了他一眼,便去看吟箫她们。由于寒光剑阴邪之气太重,吟箫和风神都多少受了伤损。花仙们也自觉体内有寒凉之感,只好轮番借助花气之暖稍作缓解,又不时关注着花神。此刻见他打败了云心,才都松了一口气。花神将寒光剑交与风神拿着,便与花仙们打坐,重新凝聚花气以护持功力。花神也消耗了许多元气,不得不暂作歇息。

谁知那云心刚才是诈败,他想借机喘口气,再作最后一拼。他看准现在是个机会,便扯下身上一块冰甲,化做又一把寒光剑,直逼向风神与吟箫,她们只好拼力抵御。崇寅大喘了一口气,也奋力上来相助。

可云心还另存鬼胎,他看花神与仙子们护法就要完毕,但却不能骤然停止,否则定会自伤。于是,他先与风神、吟箫、崇寅周旋,将她们的力量分散,然后去刺吟箫。风神忙来救援,云心却又扯下一块冰甲反身打向风神,她不及躲避,顿时摔在云上,心里已是冰透了。崇寅也被破碎的冰甲击中,寒颤不已。云心狞笑一声,将寒光剑用力扔出,化成千万条冰蛇直扑向花神,吟箫知道他无论躲与不躲,都要受伤。于是,吟箫拼出全身的力气越过云心,在冰蛇就要扑到花神时,她及时挡在了他的面前。冰蛇刹那间插入吟箫的身体,击碎了她的魂魄,彻底消散了她的真气。此时,护法完毕,花神一把接住吟箫,连声呼唤,吟箫却已然没有了气息。

云心还在那里摇摇晃晃的,风神则再次抛出风带,传导着她的愤怒与悲痛将云心死命缠住。云心的邪火终于燃烧了他自己的身体,在风力的作用下,他变成了一个火球。云心发出了最后一声狂叫,火球成了灰烬。

邪恶被打败了,云朵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光彩,可花神再也唤不醒他心爱的吟箫了。他紧紧拥着吟箫已经冰冷的身体,流下了神仙从来不曾有的泪水。心中的悲痛无可名状,所有的感情在这一刻都彻底迸发出来,凝聚成一声声悲号震撼于浩浩太宇。

当天官带着兵将赶来时,看到的却是这悲伤的一幕,风神气得把他们全都破口大骂一顿。物伤其类,天官见吟箫香消玉殒,也难过得很,因而任凭风神责骂,也始终不肯辩解。那些兵将们自然都一声不敢言语。

吟箫躺在花神怀里,静止中,却绽放着注定要永远留存的幸福。花神轻轻拭去了吟箫眼角曾经流下的最后一滴泪水,却止不住自己的泪水滴滴落下,仿若带着芳香的胭脂晕开在吟箫苍白的脸上。花仙们围着花神与吟箫,都伤心不已。风神上前来抚着吟箫的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站起来就要步云而去。红雪忙问她去哪里,风神咬牙道:“去找陛下,我看他说什么!”她瞧见天官还痴站在那里,便一把拉住他,气道:“你还想看什么啊!”天官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风神强拽着走了。

第二日,由紫宸发出明诏,公示云心的罪行。天帝令雷神将那把寒光剑击碎后一样沉入冥海万丈深崖中。又派天兵找到了幽灵洞,将刻在石壁上的寒光剑谱铲毁后,用五灵镇邪浆填满石洞,再用大石将洞口封住。连云心府也一并损毁,以昭除恶务尽之意。且将云心之名如同黑蛟一样列入恶灵册里,加以恶谥“厉邪”(1)。天帝又亲书特旨,追封吟箫为一品“至德元君”,又赐谥号曰“端懿纯灵”(2),并永享神祠祭祀。而花神与风神,花仙们及崇寅因讨逆有功,也都各有封赏。天帝对此事是倍感震惊,又被天后和风神各一通抢白,自知理亏,只好把后事做得高调些,以免众神寒心。

但是,空享着一个体面的封号又能怎样,吟箫已经玉殒天国,花神也如失魂落魄一般,只是终日里呆在安神堂,守着吟箫的躯体不肯离去。凭谁劝慰,也不能令他稍觉宽怀。连天帝与天后亲来探望,花神也没几句话应对。花仙们看在眼里是急在心上,一则她们心疼花神,二则,一年四季花事繁忙,没有花神总揽大局,提点细节,可如何是好!

红雪想了想,便和湘君、金英几个去找风神。风神也是满心怅惘,精神不振,更安慰不了花神了。不过,她倒想起了圣观音菩萨,觉得他或许可以帮着劝劝花神。但同时,她又埋怨观音如今总不见露头,是个什么意思!不料,圣观音却来到了颹宫,对风神说道:“知道你会埋怨我,所以我赶着来了。”风神勉强笑道:“既然菩萨来了,好歹替我们劝劝花君吧。他现在的样子,叫大家都难过极了。”红雪等也都请观音帮帮忙。圣观音说道:“阿弥陀佛!我自然要劝慰你们花君的,也能使他有所释怀。不过,还请风君到天帝面前讨个明示,只要依我的法子而行,我才好去见花君。不然,只怕你们陛下反怪我多管了你们这一道的闲事。毕竟,这可不像我当日赠你一粒澄心丸那么简单。”风神忙说道:“好菩萨,你若劝好了花君,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呀。不过,菩萨既然要求个稳妥,那我现在就去说。”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风神急急地去了,三位花仙就留下来陪着观音。

天帝有了先前的教训,对花神和风神也就越发得器重了。他见花神一派颓唐的样子,心里真是急得不得了,现在风神来说圣观音愿意出面帮忙,自然高兴了。立刻写了书札托风神带与观音,请他一切便宜行事,紫宸概予允准。风神又忙忙地回来了,观音见了书札,念声佛,便大家一起去了安神堂。

神仙纵然长生不死,但也会因为一些缘故而失去魂魄,天庭为表怀念之意,特在中天恭山上设立堂室,安置失魂的神仙。先天帝为之亲书一联曰:

天意未尽岂忍他乡而望,

灵心犹存谨凭是处以悼。

此刻,吟箫作为被安神堂收纳的第一百位神仙,正安卧在花神为她铺置的花褥上,身上穿着五色云锦天衣,胸口处一盘七宝璎珞光彩熠熠。其后供奉着她的灵牌,上面刻着“端懿纯灵至德元君”(3)几个字,金光烁烁,却一无生气。吟箫的面色安详鲜润,是因为花神用功法在护佑着她,但她却再也睁不开灵眸与花神深情对望了。花神也再听不见从吟箫口中吐出知心的话语,再听不见她幽然的箫音,他只能握着吟箫冰冷的双手伤心落泪。花神也痛恨自己的大意害得吟箫舍身相救,如今,吟箫芳魂已逝,却留着自己一切安稳,真是何颜以对啊!在这一点上,云心的目的倒确实达到了。花神屡屡抚琴抒怀,却总是难成曲调,又弦急而断。他悲痛得想要摔碎瑶琴,幸被花仙们死死抱住,才罢了手。

圣观音岂能不知花神的心境,他早就有法子来劝慰花神,但毕竟不是一道的,不便干涉。如今则算是天帝委托他来的,也就不必顾虑什么了。

原来,神仙的魂魄一旦在躯体外破碎后,就再也不能收复了。因为真气已在一刹那间荡然无存,也就意味着他们以往的修行都不过是一场虚空罢了。最终的结局就只能是在安神堂内无声无息的躺着,直到躯体自然消解,吟箫也必然是这样的了结。但观音却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吟箫送到尘世间,找到一个新生的,并且与她先前一样美好的魂魄,让吟箫的躯体与其化在一起,然后托生为一个凡人,也算是她的重生了。虽然说凡人总有生老病死,但也比无知无觉的躺在安神堂里强百倍呀!当然咯,这个新生的吟箫是不可能再去爱上哪个神仙的,花神也就再不能时时守在她的身边,用温情脉脉,或痛苦悲伤的眼神去凝望着她了。

风神和花仙们听了观音的办法,互相看了看,觉得也只有这样好了,至少,吟箫可以再获得生命。而且,只要人类不灭亡,吟箫就能一世世的托生下去,这不也如同永生吗!大家都这样认同了,便看着花神,却不知他愿不愿意。毕竟,他与吟箫相爱一场,到底还是要两下里分开,以后连握握手的机会可能都没有了,这不能不说,又是一次痛苦的来临。

良久,花神语气沉重地说道:“如果能让我的吟箫重新绽开她的芳容,哪怕用我花敬的生命去换取,也是值得的。终究也是我害了她呀!我心里的愧疚真是难以言讲,我更恨不得陪她一起躺在这里。凡人常说生死相依,可现在,我却做不到这一点,白与她爱这一回,我还算什么神仙呐!”说着,花神已是伏在吟箫身上大声痛哭起来。花仙们与风神都慌得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又痛,也跟着哭了起来。圣观音见此情形,一声叹息,念起佛来。

风神到底性急些,先止了哭,让花仙们赶紧劝住花神,早点作个决定才好。毕竟时间拖久了,吟箫的经脉一旦僵住,说什么都晚了。

花神强忍住悲痛,说道:“好,为了吟箫,我什么都愿意。只是,我一定要在灵华宫送她走,再最后陪陪她。”“这个自然,”观音说道:“你此刻就将她接回去,好作安排。”风神接口道:“陛下已托请菩萨助力,你只管去做就是了。”花神点点头,便起身抱了吟箫离开安神堂,回灵华宫去了。

花神并没有将吟箫安置在宫内,而是在莲池旁设了香榻,让她依榻半卧,仿如在月下赏莲一般。圣观音在吟箫口中放了一粒续魂丹,待第二日,送她下凡去,好立刻寻找到魂魄,以便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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