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还在,射放头灯也仍是好好的。”她按着我提示,开始在那一头打灯,隔了会儿回应我道:“我找着你所说的那些洞穴了。”
我不由眼睛一热,绝望地悲哭起来,叹道:“你不要笑我,唉,我太没用了!其实我并不怕死,这一路走来,这种事遇上好几回了。可我的宝宝该怎么办?她出生时我就想着要努力,要让她过美好的童年。而这些年来,我挣扎求生,任何机遇,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愿放弃。可不论我怎么想方设法,耗费精力,都无济于事,赚不到钱!你所看到的,都是假象,都是我自卑感作祟,是特意编出来骗你的!无可否认,我喜欢你,不想受你白眼,也正因为这份爱慕,我不愿让你知道真实状况。遇见你之前,我吃用靠老婆,潦倒得就连想买包烟,都得偷女儿储蓄罐,该怎么办?这句话我曾不知在厕所里想过多少回。。。”
“Holeethmen,你是个好父亲,不论你能给予她多少,你都是个好爸爸,而相比较你,我更加失败。。。”不知是因为受我感染,还是眼前的绝境,让艾莉婕伤心不已,她哭道:“如果我不幸死在这里,你能生还,请一定要代替我,去土伦看看我女儿,对她说。。。”
“诶?”我不由一惊,抹去泪花,打断她的话问道:“你不是引产了吗?你和Alex不正是因此才分开的?”
“原来你那晚没有听见,可能太累睡着了。。。”她似乎回想了一阵,说道:“我没有去引产,事实是,我最终还是将她生了下来。不过我不愿让她那么小便过上那种妈妈每天忙生计居无定所的生活,所以她周岁后我就将她寄养在一个远房亲戚家里。”
我这才记起爬下悬崖的前夜,她与我靠在峡口边,说了许多话,那晚我实在太累,听着听着就熟睡过去。于是探问道:“Alex知道这件事吗?”
“他?我永不会让他知道!假设你俩我能选择其一,我希望的是你,而不是他。Alex和他嘴里所形容的他爸马德兰,没有丝毫区别。他想着的,永远是他自己!每一次,我绝望地躺在床上,心里叹息,感慨我老爸没能活到现在,亲眼看见自己的女儿那样歇斯底里,发神经哭叫摔东西,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她也爬到巨岩前,泣不成声:“而每当这时,像你那样的人就会出现,不断劝说,不断安慰,一次又一次将我再度拖回到那个没有希望的生活里去。让我继续面对,明知毫无将来的命运。你能明白吗?并不是我丧失了爱的勇气,而是我必须远离他!”
我无言地将脑袋靠在岩石上,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就是此时,她那头传来一阵咳嗽,似乎有个人在起身。同时这家伙瞌睡般地开口说话,道:“从没睡得那么舒服,欸哟哟。”
“坦克?!”我和艾莉婕异口同声地叫道:“你没事吧?”
“少校?你在哪?我怎么摸不着你?”他显得很震惊,同时站起身子,跌跌撞撞朝巨岩走来。当发现我的声音来自石缝对面,不由欣喜起来,说道:“我能有啥事?摔在这里时我就清醒着,四周黑得离谱,伸手不见五指,靠着手表那点光源捞回了解码专家,可你怎么都寻不到,最后躺下打算休息会儿,不料却睡着了。嘿嘿,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所有人都没有大碍,接下来该考虑的是怎么离开这里。我们想要合兵一处,已经不可能,论摔伤程度我最严重,暂时还站不起来。他们俩个原地舒展筋骨,已经无甚大碍。只是要保持联系,比起之前更显困难,摔落下来时,许多东西都不知掉哪去了。眼下他们俩个仅有一把手枪、一部综合机,而我,什么都没有,机子完全砸碎,浑身上下除了半包烟打火机外,只剩一个弹夹。
艾莉婕将自己的射放头灯从石缝间硬塞过来,打算要动身了,最后说道:“一旦找到空旷的地方,用头灯蓝光作方向提示。”
“你们先走吧。”我试着撑起身子,浑身痛得离谱,叹道:“我一时半会还爬不起身。之后的一路,要靠你们自己了,只可惜我无法继续保护解码专家。坦克,你要替我。。。”
“行了,你先顾你自己吧,解码专家就像我干妹妹,”坦克扶着艾莉婕,摸索着往我提示的几处石洞走去,同时高叫道:“丫可别一困就睡着不肯起来,许多人往往就是这样醒不过来。少校,我一旦找到援助,瞧不见蓝光会再回这里来,穷山恶水不是合适葬衣,你是个人物,即便死也该风光大葬,好好地,给老子活下去。。。”
他俩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地,我耳畔只剩下岩缝臭水流淌到死潭里的冲击声。努力试了几下,依旧动弹不得,我只得将身子缩了缩,靠在岩壁前,合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无法辨清梦境还是现实,隐约中感到这附近又传来细小的划水声,似乎有个人在死潭里走着。难道他俩摸索碰壁又折回来了?这是产生在头脑里第一个念头,我不由一惊,竖起耳朵细听。
这并非在发梦,而是真真切切有物体在水里走着,声音十分遥远空灵,但并不在巨岩背后。放眼去透,全部都是曲折重叠的岩层,连发出动静的那玩意儿轮廓也瞧不见。我不敢继续待在原地,那东西虽说距离仍很远,但可能会是各种死敌,未知的爬行类、追兵之一、抑或是地底人,总之不是两个人相互扶持淌水的模样。我曲了曲膝,扭动胳臂,似乎苦痛减弱了许多,第五代纯天然Plus果然比起常人肌体复原得快。
我勉勉强强扶着墙,撑起身子,放眼四周,这片死潭除了早先发现的那个狗洞外,再无其他裂缝,总之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没得选择。到了洞沿前弯身丈量了下,内部空间更大,淤泥厚积一直攀上,并且土层上爬着许多小虫,来来回回忙碌不停,这之中,就有蚂蚁。眼前的蚂蚁个头比起常见的白蚁小一倍,但翅翼上有发亮的斑点,跟萤火虫似的,它们走在乌黑的湿泥上,活像一道方向标。
我跟着蚁群不断往上爬行,这条狗洞虽然宽敞,但洞顶十分低,我不得不半跪着前行。“方向标”在一处转折地方散开,用眼去透,发现两个方向都似乎是蚁穴,剩下一处仍继续往上。
我满心欢喜,自以为又一次绝处逢生,加快手脚,而到了跟前不仅咋舌。狗洞的尽头确实能够通往一处宽敞岩洞,但口子实在窄得可怕,我勉强只能挤出头去,想要整个人硬钻,撑到胸口就再也无法动弹。总之,穿过裂缝,我使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头部、手臂和腿伸出,大半个身子都卡得死死。严峻的现实告诉我,若放弃这里调头,我只能最终走回死水潭。
真想要钻裂缝,也不是毫无办法,不过这种方式将很残酷,饿自己一周掉膘,瘦得脱相就能办到。我惨笑一声,无奈地缩了回去,坐在淤泥里掏出袋里最后一支烟,思量该怎么对付。
裂缝外的石洞十分宽敞,不比当初爬崖进入的空穴小,那里我估计也曾像底下池潭浸在水里过,但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被排空,留下了星罗密布的水洼。如果坦克能在那一头,找到工具猛砸,我兴许就能获救,而如今,他们到底怎样?没准比我还糟!我只得将视线继续延伸,渐渐停留在远处一片水塘边,那里有一组人走过的脚印!
我不清楚那究竟是谁,他或她走过这里有多久,但痕迹清晰可辨,应该尚未走远。洞穴里传音效果十分好,各种折角会将求救声带去很远。只要能引起这家伙的注意,我便能出去,哪怕他是敌人也无妨,我再怎么说也算是个活口,且毫无战斗力,没准他们会留我条狗命,打听更多有关于我们的讯息,届时我只需寻机逃跑即可。
想着,我将烟收回口袋,预备使尽全力,高声呼救。正当我想大叫时,就感觉远处有人正慢慢走来。
不多久,一条黑影出现在岩壁外淤泥地另一头,这家伙似乎绕了个圈,一无所获走回来。当这人从裂缝前闪过,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再度去透。没错,正是她!
这个人影不是别人,而是两天前在荒村被我们救起的中国女人——佘羚!她神气活现地背着大转盘枪、步枪各一支,手里提溜着我的射放头灯,吃着蛋白质条潇洒地走过!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木齿轮大门前的小偷是谁!我们遗失的所有东西,都叫这娘们趁机剽掠!甚至,深谷另一头的浮桥排列被打乱,也可能是她所为!佘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原因只有一个,她在找自己真正想找的东西!
我刚想开口大呼救命,就发现她在五十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火光闪了闪,她好像点了支烟,正在享受。而就在这时,她很奇怪地对着洞窟一侧,说了句话,道:“谈谈你的条件,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
隔了一会,她又说道:“这些,我只晓得个大概。你想我怎么做?”
我深感古怪,站起身来,努力往她那头拼命闪透,可视线内就只有她的身影,佘羚好像正在和一个瞧不见的家伙交谈着。这可真是咄咄怪事!不管有多诡异,时不待我,眼见女孩又有打算离去的意思,我再也忍不住,高喊起来:
“别走!停下,快来救我!”
哪知佘羚听见我的求救,浑身一颤,竟然拔腿飞奔,丢下句国骂,很快就逃没影了!我正跳脚高喊时,就觉到不对劲,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空荡荡的裂缝外,女孩是走了,而适才与她对话,那个瞧不见的家伙,似乎正在打我主意,慢慢朝我走来!
至目前为止,能逃过我眼睛隐蔽自己的,只有一人,他便是端坐在日内瓦“河边”分部的处理人——花格子先生。不过他总不可能躲在这里,且还是个怕死鬼,他用了某种方式躲过别人视线的主要原因是为了不被暗杀,怎可能轻易到这里来讨死?而眼下这个徐徐逼近的家伙,他隐匿自己的方式比起花格子,显然更加高明,而且丝毫没将我当成安全威胁。
紧跟着,更奇妙的事儿发生了。
我的脑海里很清晰地传来一个声音,我敢肯定,神经没有分裂,这不是脑电波交流那些扯淡的事,而且正在耳边回荡!这个隐匿的人,正是甬道内隔墙说话的男人,他道了一句:
“后退五十米,我将你弄出来!”
我顾不上多问,连滚带爬往后倒去,一连绕过数个折角,再度抬头,就瞧见个模糊人影,端着把粗短的武器,“扑哧”朝着裂缝射发出两个小东西!数秒后,缝隙处惊天动地轰出一阵石雨,强大的爆炸顿时撕裂了窄小裂缝!但与此同时,四周也传来令人心碎的岩石开裂声,这里即将要塌了!
我飞快窜出裂口,感受那人的存在,沿着淤泥洞穴飞奔!从缝隙的撕裂口辨别,那人使用的是地雷枪,也就是黑衣发言人在矿车月台一战中握在手里的芬兰枪!大约跑出两百米外,就听得背后“轰隆隆”一阵巨响,不用回头,撕裂口已完全塌方。我目前只能保持这种速度,不断往上飞跑。
“你是谁?”在跑的时候,我明显感到这家伙就在身边,可能是背后,也可能是我侧面。
“朋友。”他却也不多说明,我的耳畔边、脑海里又响起他的声音。解码专家和坦克罗利一定是摔坏了耳朵,这家伙与我声调完全不同,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家伙!
“我们认识吗?你是Abice的人?”我又问了一句,不见任何答复,便继续问道:“你不愿意多谈谈自己,朋友?”
“我们还会再见!”他思索了一阵,发出声叹笑,再不愿开口。而同时,我想他是自己走了,因为身边再也感觉不到气息,他和那些偷袭我们的神秘怪人那样,无端消失在空气里。
不论这家伙有多古怪离奇,我现在可以判明清楚一点,他不是我们的敌人!也不愿意别人过多打听底细!炸破裂缝他随我跑了一阵,用意不全为了找我聊天,那么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持续跑了将近二十分钟,我累得头昏眼花,不得不歇停,身后的倒塌声已经消失,此刻距离之前的地方已经很远,再无危险。这条泥泞小道却也奇怪,沿路没有各种分支拐角,直愣愣通向前方,以至于我不必边跑边透,让本已不堪的身子备受折磨。扶着墙继续边行边歇,我很快发现了那怪人引我至此的目的!
矗立在我眼前的,是段厚实岩层!这也表明,此路到头了。不过怪人既然引着跑,绝不是为了将我困在此地,而是希望我自己去看!在这块岩壁上,有个犬牙状的大裂口,人想伸条胳臂进去都没问题。不过这并非重点,而其背后的一片空间!
那完全不再是简陋的人工痕迹,而是方方正正一间屋子!里头似乎堆着许多东西,并且还点着火把!这是个仓库,一个物资充沛的储藏室!
我蹑手蹑脚踩着碎石攀上去,屏息细观。只见里头规整的放着几个铁架,上头除了工具、武器、还有成箱的食物纸盒,品种之丰,数量之大,足够一大群人吃上好几个月!饿惨了的我,隔着墙望着那么多巧克力、果酱、黄油和水果罐头,不由馋涎欲滴,近在眼前却够不着。我换了个角度,打算看看这屋子其他的墙面,是否会有什么暗门连接着淤泥道。
突然,一颗血红的眼睛猛然出现在缝隙那一头,正恶狠狠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
我被惊得从碎石上摔落下来,头部似乎撞到石块,眼冒金星。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扇老破铁门被扭开,跟着一条黑影急匆匆走来,拿着个电筒般的照明工具射来!我被刺激地连眼都睁不开,就感觉这东西举起手,往下猛挥!
“别打头。。。”我只喊出半句,就让这家伙一棍子打中,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感觉自己正处在个很明亮的地方,眼前满是白光,四周景物都在旋转,眯着眼稍稍适应了一下,我觉得自己是苏醒过来。仰头一看,就瞧见好几个像水月灯般的大照明器,里头正燃着些奇怪的骨质燃料,它们所发出的惨白光芒,正在我头顶晃悠!而四周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催人昏睡的异香,我试着想站起身来,但不能够,此刻的我,让人用麻绳结结实实捆在一张粗陋的木椅子上。
这不是洞穴外窥见的仓库,而是其他地方,似乎建在某个石洞里。整个屋子空空荡荡,既不像是人住的场所也不像是个牢房,岩壁上挂着各种瘆人的铁质工具,有榔头、斧子、镊子、甚至还有电锯。
这是一间审讯室!
只见距离我十步以外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造型古怪,犹如是神经病院做前额脑叶切除手术所用的黑漆铁椅,上头坐着个人,他没像我那样被捆着,而是行动自由,此刻正贪婪地抽着我那支烟,一发现我已慢慢醒来,脸上不由十分欢喜,同时又有些忌讳,从铁椅子上跳下,直愣愣地盯着我看个不停!
“Alex!你?”我望着他,一口气没接上,只感舌根一甜,顿时大口吐血,一下子舒坦许多。我带着无数的疑问和愤慨朝他吼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捆住我?丫知道自打失踪后,多少人担忧你的生死?”
“将你带来的人,不是我,”他见我激动不已,慌忙摆手,示意冷静下来,然后指了指空屋的一角,道:“是他带你回来的。”
只见屋角一大团脏麻布颤颤悠悠转过身来,顿时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我,起初我也曾扫过那个角落,只见堆满了烂绳和脏布,也不曾细看。岂料,绑架我的那个混账,一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像个物件似的。此刻丫正浑身发抖,似乎自己被人忽视,气得难以名状!
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我不知该称呼“他”还是“它”,只见这东西蜷缩着身子,像个龙虾,手脚像木棍般僵硬粗糙,脑袋犹如让人在万吨水压机下碾过般,扁平得离谱,俩只眼睛像青蛙般高高鼓起,眼眶同时被拉成条细缝!如此模样,我一路走来,活的没见过,死的见过不少,
“它”是个地底人!
两天以来,跟在Alex身后那条丑陋扭曲的黑影!我的挚友,我的义兄弟,我的伙伴,我的领路人——Alex,果然对我隐瞒了太多秘密,他竟然是这野人的同谋!
“你是人是鬼?”我扫了“它”一眼,用鄙夷的口吻淡淡地说道:“想动手就快点!”
只见这家伙将手从脏麻布中慢慢掏出把小刀,缓步走到我跟前,举起自己另一只手掌。
我闭上眼睛,等“它”一把扯住我短发,双臂发力,冰冷刀刃割破喉管,欣赏鲜血喷薄冲天的壮美!
不料,等了半天,也不见“它”动手,我不由心头纳闷,再度睁开眼睛。只见“它”正使着很大气力,用刀在自己手掌心刻字!等忙活停当,“它”擎起那只血淋林的手伸到我眼前,上面赫然刻着:
“Human—being(我是人!)”
“你?你不是地底人?”我大吃一惊,高声质问,道:“那么,你又是谁?”
“它”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豆大的泪水从细狭的眼缝中喷涌而出!喉管里不断发出干呕声,在另一只手掌心用刀艰难刻划,然后举到我眼前,
“Potter(我是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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