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北邙山
“呼……呼呼……”
雾气弥绕的山腰,水气氤氲着,仿若无形的间隔,将此处就这样围绕起来,完全封闭,与世隔绝。
对崖是高高矗立起的一座山峰,近在咫尺,可却不知行了多久,像是无法逾越的泓沟。
他只觉得心身疲惫,都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攀上高峰,而到山腰之时,似有结界般一次次将自己反弹,再重重扔回山脚。而跌入地面第一次时,自己养伤便伤了大半年。渐渐明白,纵使轻功再好也须一步步踏实登上。
他不由苦笑,这北邙山的禁锢好像在近年来愈发强烈,摆明是禁止任何人上山的。换做普通之人,在踏入结界的一刹那便会四分五裂,化作齑粉纷纷而散,只是……
南楚继而又喘息了起来,照这样说,何时才能与婉词相聚?
不知孩子在她肚中是否老实。
面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然而在看见眼前的一切后却又不由颓丧。他叹了口气,席地而坐。
草木丛生,花开满山,青青及腰的草叶随风的旋律自由摆动,狭旁是明可鉴人的河流,明亮透彻之中却又升起一股寒意。南楚只觉得这条河与平凡所见极大不同,可又说不出是何处不相同,却总想避而远之。
南楚折了身畔的一根草,运起功来,凝神合目。
洛阳听雪楼绯衣楼
采裳发觉静心修养,这几日失尽的功底倒仿佛在一点点回升,体内的气流也不似从前那样肆意蹿动,本应大喜,可想到白道陷险,日日受折磨,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靖姑娘。”
采裳毫无反应,嘴中喃喃,时不时瞥起秀眉,满腔心事不知向何处放,正是万分愁苦之时。
唤她的这个侍女名叫秋霜,年纪尚小,较为单纯,伺候采裳也有些时日,见她不曾与老一辈的侍女说的那般冷漠,不近人情,倒也没了从前的矜持客套,任何事多少有些放纵。
“靖姑娘又发怔起来了!有何为难之事不妨同我们这些人说说。”秋霜盈盈笑道,毫无故忌,再无刚来时的矜持自敛与尊卑分明。
秋霜这人武功较好,看似与楼内之人大致相同,冷漠不苟言笑,严肃而又机敏,实而热情似火,心地善良。采裳亦与她混熟,只拿她当朋友,却有些事万万不能说,所以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无事,只是不知何由,胸口闷得慌。”
“嗯——”她若有所思:“当初刚进听雪楼的时候也是太闷了。所有人在一起都像陌生人,说话声音硬邦邦,冰冷冷的,毫无情趣,又不可随处散心,还要接受严格训练,所以困苦。要不这两日去江南逛逛,舒散舒散经骨?”
“我看是你想出去玩了吧。”再怎么样也掩饰不住心底的冷漠,采裳似乎想起什么,道:“也罢,只是不必太过张扬,反倒失了趣味。”采裳只待秋霜接下一句话,便好摆棋,摸清牢中值班、换班情况,好快些救白道出来。
“那我们溜出去吧!”
不出所料,她便反问:“溜?听雪楼防备如此森严,四处伏兵,插翅难逃。”
“非也,只要拿到听雪楼的图纸,一定能出去。”
“那么,你认为如何可以拿到图纸?”
“这可难为我了。听雪楼太大,我在楼中如此多年,也不敢保证都走过,地图中也含分楼,而图亦仅只有一张。”
若是如此,必定在他手中了。
而去他手中拿到这张图纸,无非是异想天开。
采裳也认为这个法子太过艰难,顿了顿,说:“我听闻楼中金重狱有一处暗道,可以通向广堰门。”
她早已摸清楚白道就在金重狱,只等去寻。
“这个……牢狱向来戒备森严,我是进不去的。”
听得她说,采裳只觉得万念俱灰,手指不由紧扣,指甲片片陷入肌肤,奇痛入骨,血慢慢渗出,愈流愈多,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身体中的某个地方,如刀剜着,汩汩流着血,更加狠烈的抽痛着。
为了维护江无仇及那些陪同自己的人,自己现如今就应提着剑去找萧忆情拼命!哪怕徒劳无功,哪怕一命呜呼,哪怕是匹夫之勇,哪怕是一时意气。
可她……终究下不了手。
那是一道天堑,无论如何都逾越。
无形之中,一股寒意涌上。
难道是害怕萧忆情吗?
但,又害怕什么?
死?
但她明白,自己不怕死,只因在江无仇死的时候自己也就死了。——这样也就不残忍了吧?——两个互以生命依托、精神相系的人,若其中一个死去,那么留下来的那个人必定会遭受比死更巨大的痛苦。
不论是自己,还有那个看似繁华无比的孤傲楼主。
她竟然开始怜悯那个人——拥有一切世间繁荣,却不能真正触及他心中一丝毫的悲痛与挂念。竟似一个毫无力气的老人,倚着檀木摇椅,等着山头的太阳一分分落下。
无论如何,却还是要默默守护听雪楼,孤独寂寞的活在世上,还遭她欺骗、利用。
殊不知,单是那般,便已是一种最严酷的惩罚。
采裳的眼眸似水,看着阳光披撒在水面上,像撒了成千上万点金粉,发出灿烂的光彩,可却还是强压不住眼底的那一份复杂的情感。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