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明是没有信任可言,但为什么又要如此?
难道是真的把自己看作那个人了么?
千丝万缕,重重交错,复杂之至。
采裳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几日之后
采裳身处正殿,默然整理着一批批通关文牒。
“嗖”地一声,一柄短箭飞来,掠过她的头发,不偏不倚地钉在离采裳一寸的灯罩上。
上方夹着一张纸条,小小的,顺带来的微风还在轻轻摇曳。
采裳将令箭上的纸条拿下:
听雪楼后园湖泊小林。
采裳仿佛想起什么,拔开灯罩,抬手将那白纸在灯蜡上烧毁,直到一点不剩。
不是朱雀玄武之死,被逼到绝处,他也不会如此冒险。
(四十二)
听雪楼后园湖泊小林
听雪楼本便是洛阳中心,将一切名胜古迹搜罗在一起,自然胜过洛阳的一切王臣府邸,而后园更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美不胜收。
后园的林溪湖泊却距天最近,是探测天象的最佳地点。一轮明月悬挂夜空,倒映在湖中,寂静孤独。还未至夏至,在春至时节,晚间的气湿,晚风微寒,吹拂着采裳长又宽的披风。
那个黑影从小径的草堆掠出。
“你不报仇了吗?”独孤铭现身便劈头盖脸一问。
采裳低垂着头,半晌:“自然要血债血还。”她顿了顿,眼眸中是那般凛冽的杀气:“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你不怕我背叛你,带人来抓捕?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不会。”
“你们都早已不再相信我,又何必如此作态?——亭主大人?”
“谁说的?我可从来都没有下令将你逐出赏风亭。而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能力,据探子报,你已获楼主信任,干涉楼中政物。”独孤铭笑着,顿了顿:“采裳听令——我将与各不满听雪楼的岛主、谷主、庄主、寨主、门主、旗主、舵主合作,在不久后的武林大会将听雪楼从此掀下江湖第一组织之位!也会让萧忆情生不如死,看着他受精神上的折磨!我要让他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哈哈哈哈——”采裳忽然肆意笑了起来,晌久闭口,冷凝着眼前的黑衣人:“亭主,你怎么了?你可不知听雪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乃是区区几个鼠辈能掀下马的?若是如此,还如何容得了萧忆情七年武林霸主之位?”
“——就是因为他做那个位置一座便坐了七年之久,这难道不是十分好的理由?各处武林精英,单守不行,群攻也难逃他不死!如若不行——”他莫名地笑了,脸凑到采裳耳边:“武林大会擂台之上含有大量炸药与机关,我就不信他的命比本事还大!”
采裳鄙夷地注视他,竟笑了起来,最后从嘴中吐出两个字——“卑鄙。”
不想他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别故作清高,你心里比谁都恨萧忆情,又何必为他挡去利刃?别以为我不知道,即使这样,你打算让萧忆情怎么样?他是你的死敌,他杀死了江无仇!那不是你深深爱的人吗?替他报仇啊!就近在眼前你却如此犹豫,还真不似你平日的模样。”
采裳的眼中仿佛没有星月的天空,浩瀚得无边际,将一切吞噬,深邃莫测。
“可是,他不像。”采裳忽道
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她看着那个独孤铭,眼中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在月亮疏薄似纱的微光笼罩下熠熠生辉。
“他不像,真的不像。”采裳自顾自的喃喃。
他完全不是最初她想的那个嗜血魔头,他的手腕苍白毫无血气,完全不是属于刀剑。他的背影寂莫孤独,苍老竟似看尽世间白态的老者。甚至他与江无仇一般,有着相似的气息。
“玉儿。”倏忽,独孤铭道了一声。
玉儿是听雪楼的人,内线,来独孤府,为了调取各门派的动向,以他为饵——几月之内,家门灭族,全族二百十三口人活活勒死,连几岁的孩子亦不放过。在死尸堆中,他看见了玉儿,然而她毫不客气的挑断了他的经脉,废了他几十年的武功。最后,她举起剑,他本以那是最后一剑,心灰意冷,紧闭双眼。“哧”的一声,热血却溅到他脸上,他悻悻地睁开眼,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无力地倒下,血像柱一般从她脖子上的一条血红的大口子涌出。她倒他怀里,血染红了她的衣襟,沾满了他的衣服,浸着她披散的长发,她运气,勉力道:“我已将你武功尽废,从此,我们二人的恩怨一笔勾消。”
他恨听雪楼,恨之入骨,咬牙切齿。
谁也不知道思念比刀剑剜在皮肤上更痛。
她本平静的心开始微微摇摆。
他蓦然昂首仰望半空中一轮明月,那月亮仿佛离这里又近了一寸,却没有幽光泼撤,并非光洁如玉。
泫然间,他竟流下泪来。
最后,他幽幽道了一句:“你如今处理政务,望上报给萧忆情此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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