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回到家,客人们早已散去,只余下自家老爹跛着脚收拾桌椅。萧云忙上去让老爹歇着,自己却是一边收拾,一边暗骂陆三不厚道,半路溜回家去了。收拾完桌椅,抬眼看到已是黄昏,萧云想了想,从角落里将今日装桃子的篓子拖了出来,伸手摸出五个桃子来。
“嘿,多出五个桃子来,我一个,爹一个,多出三个来,给陆三和他娘送两个去,还有一个我路上吃掉。”这么想着,萧云往怀里揣了三个桃子出了门。萧青峰躺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卷竹简,看着儿子出去时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萧云出门走了没多远,遇到熟人打个招呼,渐渐的感觉有些不对,扭头四周张望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身后远远的地方那个看似乞丐的人。又走了一段路,拐过两个弯,眼看就要到陆三家,萧云发现这下真不对了,那个乞丐好像真跟着自己,而且距离自己仅有三四丈。
“你有什么事么?”
那乞丐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原来是个哑巴,萧云想着。又听得“咕咚”一声,是那乞丐咽口水的声音,再仔细一瞧,原来这乞丐两眼发光,竟是盯着自己揣着的桃子。他好像是饿了。想了想,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般,萧云拿出一个桃子,往前送了过去。眼前人影一闪,桃子已是没了踪影,心下苦笑,这人倒是比山里的猴子敏捷了几分。
那乞丐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谢谢”,原来他不是哑巴啊。“还有两个不能给你了,我要给我朋友送去。”萧云说着便转身快步离去。
拐过一个路口,就见着陆母在门前坐着,房顶炊烟袅袅,当是陆三在做饭了。萧云将桃子递给陆母便进屋寻陆三去了。
“陆三,现在就生火做饭未免也太早了点了!是不是想着晚上出来玩啊?”
“呀,云哥,这都被你猜到了啊!额,你来做什么的?”陆三见到自家母亲拿着两只桃子踱步进了屋,顿时两眼放光,“云哥真是好人!”
“嘿嘿,这话倒是不假,看我对你多好。”萧云自得道。
陆母道:“三儿啊,多跟云哥儿学学,看云哥儿多好,有好吃的都想着咱娘儿俩。”
陆三不吭声,心下却道,自己存的老婆本在云哥的怂恿下都不知道用掉了多少。
陆母又道:“转眼你都十六了,和你差不多大的那些孩子都成家了,过了年就找个媒婆给你说门亲事去,这几年你两个哥哥托人捎回来的钱够给你讨个老婆了。”
“娘啊,那钱是哥哥孝敬您的,我讨老婆的钱我自己攒。”陆三倒是嘴倔。
“你攒的那几个铜板做件衣裳都不够,像你这样攒要攒到何时!”陆母怒道。
陆三见母亲生气,眼角却瞥见萧云在捂嘴偷笑,高声道:“云哥和我一般大,不也没成家么?”
“你是你,云哥儿是云哥儿,他跟你不一样。好好跟先生读书,将来做个教书先生倒是不错。唉,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胸闷腿酸,要下雨了么?”
萧云跟陆母道了别,走的时候跟陆三招了招手,陆三便跟了出去。
“刚才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个乞丐,看他可怜还给了他个桃子,就在那边遇到的。”萧云说完还用手指了指,却发现那乞丐早没了踪影,回过身来萧云又道,“等会我去下张叔家,晚上来玩啊!”
“嗯,晓得了。”
萧云走了几步转过来阴阳怪气的道:“好好跟先生读书,将来做个教书先生倒是不错。”却是学的陆母的口气,直气的陆三咬牙切齿。
拿了烧鸡买了两个小菜回到家,天色已是不早,萧云见自家老爹已在准备晚饭,便上前去帮忙。忙完晚饭,萧云觉着屋内闷热,想搬张桌子在屋外吃饭,抬头见得西边天上乌云密布,当下确是脖子一缩,将这想法抛掉。
“过两天你越叔生日。”吃饭间,萧青峰道。
“哦,知道了。”
萧云正等着下文,外面忽地一声惊雷,好似把这下文生生打断了,而后雨点落下,把吃饭的声音、低声说话的声音等等统统淹没了,只余下远处天边滚滚而来的雷声。自家那只大黄狗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回来,站在大厅内抖着身上的雨水。黄狗自顾自的抖着身上的雨水,雨水溅到萧云身上,惹得萧云站起身来想把它赶到旁边去。黄狗不再抖雨了,对着门口吠了两。探出头来左右一看,原来自家屋檐下站着一人,仔细一瞧,原来是下午遇到的那个乞丐。
萧云回过头,道:“爹,外面有个要饭的。”
“嗯,知道了,今天饭有得多的。”
萧云闻言,又往外探出身,向那乞丐招手道:“喂,你来一下。”
乞丐跟萧云进了屋,萧青峰头都没抬一下,挥挥手:“带他去洗个澡,找身旧衣服给他换上。”
那乞丐一言不发,将手中物件放下,朝萧青峰拱了拱手,便随萧云去了后屋。萧云见了地上那物件,原来是一柄剑,微微一愣,倒也没多想。待二人进了后屋,萧青峰抬眼看了看斜靠在墙角的那柄剑,轻轻叹息。
萧云将乞丐领进后屋,寻了身旧衣服,打了一盆水之后就回到厅中。吃完剩下的饭,闲来无事,就拿起墙角的剑把玩起来。这时,大黄狗又对着外面狂吠起来,萧云放下剑,又朝门外探出了脑袋。
外面依旧暴雨倾盆,西边城外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沿着大道走来。萧云倒是纳闷了,如此大雨,这人竟如在雨中散步一般,徐徐前行。心下好奇,这人不一会便走到了门前,萧云盯着这人,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模样。这时,一道霹雳闪过,照的如同白昼,雷声轰轰作响,那人也在这时转过头向萧云看来。大黄狗早就被吓得躲到了萧青峰的后面,口中“呜呜”哼着。萧云借着电光,看清了这人的模样,当下心中惊惧,转身就想跑到老爹身边,却不料脚下一软,摔倒在地。“爹!”......
都城洛阳。彼处千里之外的越州小城雷雨交加,而这里却是晴空万里,太阳落山,西天依旧有些昏黄,太白星早已亮在空中,东边月亮也是悄悄探出了头。
皇宫东北的高台之上,一峨冠华服老者盘腿朝南而坐,右边的火盆中炭火哔剥作响,面前摆一案台,右手边摆一香炉,炉中燃着檀香,面前铺一张羊皮纸,左边则侍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磨墨的少年。老者从身后的扯来一个布袋,取出一块完整的龟壳,顺手丢进了火盆中央,任由它渐渐被炭火烧的通红。待香炉中檀香燃尽,老者站起身子,伸手从火盆里将烧的通红的龟壳取出,然后安放在地上。侍立于旁的少年不是第一次见到老者如此做法,但是见到老者赤手从火盆里取出龟壳,依然是觉得喉咙干涩,心头发凉,如同自己被炭火烫过一般。老者转头看了看少年,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抬头看天。地上的龟壳在冷却的过程中慢慢碎裂开来,发出声声脆响。良久,老者不再看天,蹲下身来拨拉着已经碎成一块块的龟壳。
“要变天了啊。”老者自语道。
“师父,徒儿观了天象,这个月都不会下雨,怎会变天呢?”少年问道。
“呵呵。”老者轻轻一笑,不再言语,再次盘坐在案前,提笔疾书。借着微弱的月光,少年隐约看到老者在羊皮纸上写道:月十四,太阴赤,摇光隐,星陨,四方始聚于天南...
太阴赤,摇光隐?少年不禁抬头看了看月亮,复又转向北天,从不太明亮的群星中找到了北斗摇光。没有变化呀!少年转念一想,今天才七月十三啊,肯定不是今天了,难道是明天么?思绪翻转间,老者依然在疾书,少年又看向羊皮纸。或许是刚才找星星的时候费了眼神,或许是老者书写的字迹不清晰,少年很少再看得清老者写的什么了,仅仅只字片语,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唯独一个字,却让少年心头一颤,崩!少年知道,这个字是不能随便用的。正思索间,老者已将羊皮纸卷了起来。少年知道,今天是不知道师父写的什么了,只能改天趁师父不在的时候翻出来看了。老者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右手一扬,那卷羊皮纸正好丢进了火盆中,尚未燃尽的木炭遇到了新鲜的燃料,不一会就腾出火舌来。
“师父!”少年惊叫道。
“时间还早,后面的事谁说得准呢。青儿,为师要你记住,好多事情,不知,不言,便不会惹祸上身
!”这个叫做青儿的少年,看到平日里慈祥的师傅在这火光的映照下竟然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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