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不能太毒舌（1 / 2）

第二章

人，不能太毒舌。这是许多年之后金小骚成为一个畅销书作家之后印在某本腰封上的一句话。

该书的签售会上，有人提问，为什么不能太毒舌呢？

金小骚回答，如果你经常说一些毒舌的话，你会变得越来越丑，但如果你经常赞美别人，你会长得越来越好看。

读者反问，那你的意思是拍马屁比忠言逆耳要好咯？

金小骚宽厚地笑了，赞美与拍马屁，是两回事，就像是我与你的长相。

底下哗然，金小骚沉着地，就像是我说你长得好看，听起来像是拍马屁，像是为了哄你买我的书，而你说我长得好看，这就是赞美，懂了么？

其实在许多年以后的许多年以前，这个世界就成为了一个看脸的时代。回到那一天晚上，金小骚拿着手机在西湖边不断摇晃，安东尼走在他身边，金小骚不断收到添加好友的消息，原因是他的微信头像用的是自己照片，这对搜寻大美女行动造成了困扰，于是金小骚果断地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SUMI的照片，接着他甚至都搜不到人了，SUMI的头像就像是一个咒符，自动逼离了人群。之后安东尼让金小骚把头像换成了卡通画，呼应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始终不见那位绝世大美女。

金小骚与安东尼且行且摇，不知不觉走到了断桥边，他们看到了呆立在桥上，拿着手机的翠妞。翠妞看到两个人走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安东尼投过来目光询问，有么？

翠妞说，有加……哦，没有。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翠妞摇了摇头，安东尼叹口气，哎。

过了一会，SUMI也过来了，同样，也没有找到那个女孩。

安东尼看大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反而安慰大家，也许这个女生就是打算与我开玩笑的呢。

他是有些难为情直接去表达谢意，想通过自嘲的方式，委婉又留有面子的去感谢这群好伙伴。

偏偏金小骚走了那么多路，身体倦乏，忍不住嘴贱，人家本来就是耍你的啊。我很奇怪你现在才看出来！

安东尼可不是老姐翠妞，平时被金小骚毒一句两句的，都自己消化了，久而久之也就百毒不侵了。安东尼不是，他那么个帅哥，听到的都是你好帅哦，你好厉害啊，顶天了也是你好讨厌哦。

像是金小骚这样的冷嘲热讽，安东尼有点吃不下来，他有点干巴巴地回答说，是吧。

金小骚没有听出来安东尼的不开心，又说了一句，拿一瓶可乐摇那么久还变香槟喷水了呢，拿个手机摇那么久，屁都没有。

他说到屁都没有的时候，安东尼的拳头已经到了，直接砸在了他的脑壳上，金小骚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当然，坐地上的一刹那，金小骚马上又弹了起来，他以更敏捷的速度扑向了安东尼，两只手向他的脑袋招呼过去，安东尼下意识地用手去挡住脑袋，但是金小骚的扫荡腿已经过来了（这是金小骚向何苦的新女友学的），再下一秒，安东尼横着摔倒在地上了，金小骚不给安东尼反击的机会，俯身下去，一手抓住了安东尼的领口，另一只手扬在了半空中，落下去的时候，一只腻滑的大手抓住了他，金小骚一下子动弹不了，他回过头，是SUMI，SUMI的眼泪掉在了金小骚的手背上，像是一颗滚烫的子弹，金小骚心软了，他松开了手。安东尼一直在蓄力，这时候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起来，几乎复制了金小骚刚才的动作将金小骚扑倒了，安东尼扬起拳头的时候，也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是翠妞。安东尼几乎有点不可思议地叫了出来，我是你弟弟啊。

翠妞脸色平静，他说错了么？

安东尼恼羞成怒，对你来说，他错过么？

翠妞手上的力度更大了些，这是他们兄妹小时候爱玩的游戏，彼此十指相扣，然后各自暗暗发力，直到安东尼叫疼求饶结束。

但是今天，他没有求饶，安东尼甚至笑了，因为一个娘娘腔，你与我翻脸？

翠妞说，因为一个女人，我们都为你做了那么多。

安东尼说，这是你们自愿的。

翠妞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瓶被不断摇晃却拧紧了盖子的可乐，想要爆炸却又被硬憋了回来。翠妞努力使自己平复，你们两个不要再闹了。

安东尼来了最后一击，你有必要那么用力告诉别人你喜欢他么，他又不喜欢你。

翠妞脸都白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揪自己的头皮，她觉得自己的声音走形得有点可怕，我男朋友是何苦。

安东尼在毒舌方面的功夫并不比金小骚弱，对，你那个劈腿的前男友何苦也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其实你真正喜欢的人，是金小骚。你不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资格去抱怨何苦么！

翠妞反手给了安东尼一巴掌，安东尼惊愕地都忘记捂住自己的脸，也忘记说那句台词——你竟然打我。反而是SUMI，像是一头呼啸的野兽，扑向了翠妞，千钧一发之际，安东尼叫住了SUMI，别动手。

SUMI回头确认这声音是不是安东尼发出的。

安东尼说，我可能不是她弟弟了，但是她是我姐。

SUMI硬是把气给憋了回去，脸都憋红了，她伸出去的拳头冒出了一丝青烟。

安东尼像是突然被打醒了，平静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没错，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都是这样贱的。

金小骚也爬了起来，安东尼笑说，其实认识那么久，很早就想打你一顿了。

金小骚说，哦，我是昨晚看到你在追秋秋，心里就有这个念头，不像你等了那么久，才有这个机会。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毒舌？安东尼也无奈了。

你能不能不爱美女了？

jian人。安东尼又骂了一句，两个男人握了握手，又重归于好了。是这样的，男人与女人打架，滚了床单就好了，女人与女人打架，同时讨厌第三个女人就好了，男人与男人打架，打完架就好了，可能还更好。

谁也没有提安东尼说的翠妞喜欢金小骚的事情，好像这件事情一点都不重要似的。

游西湖，是再也没有兴致了，一看时间，算了一下，再不去火车站，可能今天就回不了上海了。

几个人火急火燎地到了火车站，排队买票，正好这个最后一个班次还剩下四张票，安东尼非要抢着买单，争来争去的时候，安东尼电光石火间看到了排在SUMI身后的一张脸，他以为自己被打傻了，却发现这张脸慢慢向自己靠近。

学了那么多年语文，安东尼第一次用生命里的例子明白了一句话，这句话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个能促使他喝下全西湖水的女孩，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安东尼拼命去拧自己的大腿，却发现一点都不痛，直到一边的金小骚叫了一声，你干嘛掐我大腿！

安东尼窘迫。

女孩说，你不认识我了？

安东尼差点回答，烧成灰我都认识你。

女孩说，都还没有留名字呢，我叫爱丽丝。

安东尼说，我叫安东尼。

两个人就僵在那，这时候售票窗口传来一阵怒吼，你们到底要不要买票，不买票请让给后面的乘客。

爱丽丝于是直抒胸臆，安东尼，明天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所以我晚上必须赶回上海，但是我刚才听你们说，票只剩下四张了……你们四个人都要回上海么？

金小骚在一边点头，爱丽丝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办。

美人蹙眉，真的要叫人肝肠寸断呢。

安东尼内心纠结万分，为她喝下整个西湖的水自然是万死不辞，但是把自己的票让给她的话，这个又值得考虑一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那就把自己留在这个伤心杭州吧，就在安东尼下定决心的前一秒钟，他听见SUMI说了一句，我正好在杭州有点事情，而且一个位置我坐起来也不舒服（一般她坐火车是买两张票的），你们先回去吧。

安东尼觉得自己应该拒绝SUMI这个请求的，可是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

SUMI不让安东尼难堪，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手机，那我就先过去了，回上海见。

她又如同一条寂寞的鲸鱼，撞开一群鱼虾轻巧地离去。安东尼不忍直视，转身去买票，空气中有气泡碎裂的声音，只是火车站大理石光滑，SUMI急速行走，不小心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安东尼正好买好票回来，把票与身份证递给爱丽丝，看见爱丽丝捂着嘴笑，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看见了摔倒在地的SUMI。翠妞与金小骚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安东尼。一瞬间气氛又变成了刚才金小骚与安东尼打架时。

正好大厅广告开始播报检票信息，安东尼似是犹豫了一下，却又很坚定地说，我们快去检票吧，不然来不及了。

说话的时候，SUMI也轻巧地翻身起来了，没拍屁股，也没有回头看，继续快步离开了。

安东尼又催了半句，我们……

翠妞与金小骚一致地，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开。安东尼识趣，也并不叫喊他们，反而是等了几个节拍，与爱丽丝站在原地。爱丽丝说，你这个朋友很帅啊。安东尼知道她说的是金小骚，脸一下子就绿了。年轻的安东尼虽然谈过了很多恋爱，可是他仍旧不是女人的对手，爱丽丝知道自己就这一句话，已经死死拿下了安东尼，于是她稍慢一步去拿行李，果然安东尼已经主动帮忙了，这个我来。

火车上，也是巧了，四个位置，两两隔开，隔着两排。

翠妞说，这位置怎么分啊？本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金小骚与翠妞坐，安东尼这对狗男女一起坐，但是翠妞这样一问，反而成了一个问题。

女生与女生之间真的很奇怪，来杭州之前，翠妞还是非常非常讨厌SUMI的，但是现在，可能是因为在何苦大学时候SUMI对翠妞的盛赞，或者又是因为SUMI的大智大勇感动了她，总之她竟然为了SUMI去与安东尼做对，这比翠妞为了金小骚与他做对更为严重，安东尼又不好爆发，只能笑笑说，那你想怎么分呢？

翠妞装傻，扭头问金小骚，你有什么高见么？

金小骚比起翠妞，当然更帮SUMI——即使不为正义，仅仅为了讨好秋秋也应如此。

金小骚说，要不我们抓阄吧。然后他马上掏出之前准备好的扑克牌，我们一人抽一张吧，抽到最大的，挑选一个座友，OK？

安东尼看着金小骚的目光，只恨自己刚才没一拳把他打死。

结果金小骚抽到了一个大王，爱丽丝小骚眼神里写满了选我选我。金小骚要玩闹安东尼很简单，选爱丽丝或者选择安东尼都可以，但是金小骚却又选择了翠妞。这简直是纯属恶心安东尼与爱丽丝。他开玩笑说，你们都是被我选剩下的呢！

安东尼到底还是与爱丽丝坐在一起了，但是被翠妞金小骚这样一搅和，像是一块蛋糕掉在地上再捡起来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爱丽丝倒也挺自然的，火车开动她开睡。安东尼也是许多天之后才惊醒过来，金小骚说的没错，爱丽丝也许只是要回上海，当然，她当时也就是这样说的，但漂亮女孩总是拥有一项技能，那就是她可以牵引着你完成她心里想要的，你要回过头来清算，会发现她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说，一切都是男生自己想做的。没有人同情安东尼，就连安东尼自己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还是经常说的那句话，我泡过那么多妹子，偶尔失手也算是上税啦。

火车上更有趣的是翠妞与金小骚。

两个人坐定了，金小骚打量着翠妞，嘴上不住地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没想到你那么仗义？

翠妞说，将心比心，SUMI应该很受伤吧。

金小骚说，你这个也太主观了，可能对她来说，安东尼接受她的帮助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呢。

翠妞本来想问，你们男生都是那么狂妄自私的么？张了张嘴，突然想起自己为金小骚做的，也许真的不是男生狂妄自私，而是女生自己拆除了保护自己的原则与底线。

翠妞看向火车窗外，金小骚告诉她，说火车的窗子是减速玻璃做的，你看到的景色移动得相对慢些，可是她的思绪又飞回了前些年，那时候翠妞发誓不再搭理花花，之后金小骚就找到了翠妞了，花花没什么朋友，你不应该舍弃她的。再后来过了许多年，花花彻底伤害了金小骚，金小骚又来找她，在我们两个人中间，你只能选择一个人。翠妞当时在心里想，幸亏后来的和好，我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投注任何情感，所以这样的选择又简单，又没有伤害。她突然有些明白SUMI了，确实，自己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也并没有觉得多么痛苦，反而是有些变态地觉得有些幸福。

这一天折腾得很累，金小骚马上靠着椅背睡着了，翠妞拿出MP3听歌，李克勤的《合久必婚》，里面一句很应景，就算这相貌从未讨好，总可当跟椅垫共老。她看着金小骚的侧脸，又想起了SUMI，原来真的是，我可能不会因为你的外貌而喜欢你，但是我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外貌而不敢喜欢你。对此，金小骚也安慰过她，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大家就不会那么看重外貌，到时候人们更关注的是你有没有钱。他说这话老道得像是长大过一样，此时睡得又像是一个孩子。

翠妞拿出了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她很不争气地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何苦发信息过来，点开了却是那个小猪。

小猪说，回上海了？

翠妞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小猪说，你个人介绍写着居住地上海，我们是在杭州认识的，今天是周日，明天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所以我就这样胡乱猜了一句。

翠妞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向来对聪明的男生抱有好感。至少这个良好的开端让她并不讨厌与小猪聊天。

翠妞说，没错，我猜你也回上海了吧。

小猪说，我是在回上海的路上。

翠妞说，好巧，我也是。

小猪说，我刚才没事做翻了翻你微信朋友圈，发现你竟然很少发自己的照片，我个人非常敬佩不喜欢自拍的女孩。

翠妞有苦难言，只能把真话当做玩笑说了，那可能是我长得丑。

小猪又说，那有自知之明也是一种美！

小猪不仅聪明，比起金小骚来，还温柔，这种放松的感觉翠妞不曾有过，于是她聊天的状态也好了起来。如果是金小骚肯定会说，丑的人自拍到底是为了让大家安慰他还是他自己觉得丑也是一种美？

翠妞说，我也看了你的朋友圈，发现你很多自拍啊。

小猪说，对啊，我自己爱自拍，所以我羡慕不自拍的。

翠妞老实道，不过你不丑。

小猪发了一个吐血的表情，原来我长得只是不丑。

翠妞笑了，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这个小猪，看看是蛮帅，但这个年头照片已经没有什么公信力了，而且翠妞身边还有金小骚与安东尼这两大帅哥。所以她对一个陌生男生评价为不丑，已经是很高的规格了。

翠妞当然不知道自己这样无欲无求反而更让一直被搭讪惯了的小猪觉得很惊喜，小猪说，小学的时候，我们学反义词，老师说美，大家就说丑，只有我一个人说不美。老师说我是善良的，所以你说我不丑，我就成了丑的反义词，我还是开心的。

翠妞看了半天，才理清楚小猪在说什么，她由衷地赞叹，我觉得你真的很善良，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

小猪说，那是因为这个世界确实对我也不错啊，比如说，让我领略了西湖的风情，又在西湖边上认识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