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挑了挑嘴角:“小心走火。”满登登的期盼之情克制不住地从语调里溢了出来。
“如果你们两位姑娘打扮得差不多了……”捻了个响指,医生往出口方向轻轻一摆头,“你们的巴士在外面等着。”男人说着,带头往外走,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身后的人会跟上来,“进入实验室后,脊椎里植入的定时炸弹会自动激活,你们有三十六个小时。”医生不紧不慢地说,快步向前走去,“一旦指挥官确认样本完好无损,我们就会把它安全地取出来。”带路的白色的背影不徐不疾地与身后的人保持着稳定的间距,像个飘在前方的幽灵。叶霄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小个子一溜小跑跟在他身边,身后士兵们急促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撞出沉闷的回音,“但是,如果你们消极怠工,或者试图逃跑……”在一扇金属推门前停下脚步,医生转过头,视线从叶霄没有表情的面孔上扫过,停留在布谷鸟的脸上,他意味深长地弯起嘴唇,“……梆!”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他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镜框,望向变形者,“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言简……”点点头,变形者绽开一个假得夸张的笑脸,“……意赅。”
“很好。”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冲小个子摊开手掌,“手给我。”变形者犹豫了一下,迟疑着把手慢慢放到男人的手心里,警惕的样子好像在玩打手背的小游戏,“放心,我不会把你手砍下来,指挥官还指着你的手把那些样品送出来呢!”医生翘了翘嘴角,拽过那只僵硬的手,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巧的印章,在手背上盖了一下,解释道,“实验室的钥匙。”在叶霄手背上也戳下一个无色的章,他转身在门旁的面板上依次输入五指的指纹,极有礼貌地让到一边。沉重的金属门慢吞吞地升起,像一只睡意朦胧的巨兽。
刺目的阳光逼得叶霄不得不转过头去,他举起手遮挡在眼前,眯起眼睛往外望去,随即被门口停着的那辆“巴士”惊得目瞪口呆。
笔挺的跑道上停着一架巨大的客机——就像每个钱多得蛋疼的阔佬会打包一个放进**的礼物盒里的那种——宛若一只胖墩墩的、趴在跑道上的巨型火鸡,乳白色的机身上喷着亮闪闪的金色大写字母:莱克斯渔业公司。
男人夸张地拍了拍手,催促道:“南瓜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还等什么,灰姑娘们?”
“那么,”变形者歪了歪脑袋,眉头稍稍一皱,“‘随便你叫什么名字’先生,再见。”小个子送上一个非常礼貌的微笑,转身甩手大步上了飞机。
叶霄瞥了一眼身后仿佛憋着一口气就等着自己上飞机的队伍,耸了耸肩,跟着小个子登上客机,医生低笑着的喃语随着风吹入耳廓:
“‘再见’?我很怀疑……”
脚步一顿,叶霄立刻回想起脊柱里“滴滴”作响的定时炸弹。不过……瞥见变形者轻快地窜进飞机,他深深吸进一口气。既然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那也就只能顺着华山一条道走到黑了,叶霄自嘲地笑笑,低头走进机舱。
小个子一个箭步踏上那张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实木茶几,借着反作用力高高跳起,重重落进同样昂贵的棕色真皮长沙发里,脏兮兮的运动鞋毫不客气地在青色真丝靠垫上蹭了两下,像个仇富的小**,叶霄看着不觉有些好笑。视线在几个座位上一一扫过,他坐到了小个子对面的沙发上,在飞机开始滑行的时候扣上安全带。
升空的过程非常迅速,快速变化的气压压得鼓膜阵阵作痛。叶霄使劲咽了几口唾沫,嘴巴开合了几下,勉强把耳压调整到一个可以忍受的大小。
飞机很快停止了爬升,稳定在平流层里。窗外蓝天白云的景色无聊得让人打瞌睡,耳道里还残留着攀升过程的“嗡嗡”声。拇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盖过章的手背,叶霄抬起手凑到眼前,仔细观察那块皮肤。苍白的手背上没有留下任何标记,没有印泥,没有图章,似乎看不出和原来有什么不同,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什么问题。
“别看了。”趴在沙发上的小个子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出声道,“那是微量放射性同位素绘制的二维码,无色无味,但是可以被伽马相机检测到,大概两三天后就会自然代谢掉。”
“听起来挺高级。”叶霄讪讪地放下手,
小个子没再搭话,赖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机舱里安静得有些无聊,叶霄抬眼望向缩在沙发上的小个子,决定找个话题:“呃……所以,杜宇是你的真名?”
刚才还像被加速度压扁在沙发上的小个子一下子弹坐了起来,一双黑眼睛瞪得老大,像一只受到威胁的兔子,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显不自然地偏高:“你想知道些什么?”
“什么?”不明所以地看着一脸警觉的小个子,叶霄眨了眨眼睛,不自在地笑笑,试图缓和气氛,“只是两个朋友聊聊天。如果我们要一起处理这起乱七八糟的事,至少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显然你不喜欢‘布谷鸟’这个名字。”他想起卢瑟用这个称呼小个子时,青年陡然锐利的眼神。
“第一,我们不是朋友,连熟人都算不上。”抿了抿嘴唇,变形者竖起一根手指,“三天前我在回家路上捡到你,带你回家躲过猛禽小队的追捕;你给我做了一顿饭,所以我也不打算和你计较房租。然后我们被那个秃子的一支私人队伍找到,关进刚才那个鬼地方,故事结束。”竖起的手指点了点叶霄,变形者再次强调,“你欠我一个人情,很大的人情。”
“第二呢?”举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叶霄问。
“啧……”变形者弹了弹舌头,膝盖上的两手纠结地绞了一会儿,不甘心地说,“我的确讨厌‘布谷鸟’,”仰面靠到了沙发上,青年的语气里透着屈尊俯就一般的高傲,“所以我允许你叫我杜宇。”小个子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至于这是不是我的真名,我不知道。和你不一样,我对过去没那么强烈的执念,我猜我更注重未来。”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说,改造手术前的事?父母?朋友?伴侣?”叶霄有些好奇。
“当然。”细长的眉毛微微一耸,变形者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挪到了机尾的吧台,饶有兴致地打量架子上花花绿绿的玻璃瓶。
叶霄解开了绑着自己的安全带,跟到了吧台边上:“这不会有些困扰吗?”倚着吧台,他一手支起下巴,扭头看着踩着高脚凳大大咧咧坐到台面上的小个子,“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你从没想过自己以前是什么人?”
“反正不会是个好人。”变形者飞快地接口道,理所当然的语调,带着点嘲弄的意味,“卢瑟从不找好人。再说,我要是真有什么不想忘记的‘真爱’,”举起两手比了个引号,小个子扭过腰,伸长了手臂,从最上面的架子上取下一瓶金灿灿的威士忌,看了两眼,放到一边,“我一开始就不会接受那秃子的条件。”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不过记忆清除可不在那个秃子提出的条件里,至少他没给自己提过。叶霄默默地看着小个子拎起一瓶汽酒摇得“哗哗”作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听着,”粉红色的汽酒在机尾昏暗的灯光折射出柔和的光晕,变形者手里的酒瓶指向叶霄点了点,命令的语气却并不讨人厌,“我对交换个人信息没兴趣,如果你想继续这场对话,我建议你换一个更有趣的话题。”
挠了挠头发,叶霄环视了一圈机舱里富丽堂皇的装修:“呃……卢瑟到底有多少钱?”
“谁知道,”鞋底泄愤似地在高脚凳上用力蹭了两下,变形者拎起一瓶啤酒沙锤似地用力晃,“排除他私底下搞的‘私人小项目’,指挥官的薪水是我的七倍以上,”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青年补充道,“而且我说的可不是我现在面包店小店员的薪水,而是之前拯救世界的薪水。”
“猛禽小队还有薪水?”叶霄诧异地挑高了眉毛。
“废话。”变形者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不给钱谁愿意干?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放下手里的瓶子,青年再次把手伸向架子上的酒。
“你在干什么?”眼看小个子开始摇晃第三瓶酒,叶霄终于忍不住问。
“这是汽酒。”变形者简洁地解释,使劲摇着手里的香槟,笑得像个恶作剧的小孩。
“所以?”这个解释实在太过简洁,叶霄困惑地望着小个子不怀好意的笑脸,仍旧一头雾水。
垮下肩膀无趣地长叹一声,变形者几乎要把眼球翻到颅骨里面去:“摇晃后再打开会喷溅出大量泡沫!”
“就这样?”叶霄不可置信地瞪着小个子,“你打算用这个高中生都不玩的恶作剧来整卢瑟?哦,见鬼,你到底几岁?”见小个子警告似地晃了晃食指,叶霄受不了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大喊,“好的,我知道了,不交换私人信息!”
不管他生理年龄多大,这家伙的心理年龄绝对没超过十岁!看着青年坏笑着摇起第四瓶酒,叶霄低头揉了揉眉心,默默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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