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人!”
“废人啊...”
长吼似泣,顿时划破了这房屋中原本的寂静,盆中人披头散发,状若疯狂。
整整七日的药浴,饱受痛痒之苦,七日过去,他那残废的双腿仍无半点直觉!
眼中如充血红,盆中人手掌捶打着液面,溢出的水花溅了满地。
在他的身上,银针遍体,足足有数百根之多,药液通过针孔渗入肌体,带来的是奇痒之痛,可到头来依旧是无济于事。
“废人”
几番声嘶力竭的叫喊之后,整个人无力的倒在水盆中,只一个脑袋垂在外面。
乍一看起来,这张脸生的月眉星目,五官布置,堪称英挺合据,然而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里,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割成了无数束般,毫无焦点,一种暗沉浑浊的感觉在他的眼中斑斑可寻,仿佛狂风过后池塘底部卷起的泥沙,给人一种深入骨子的慵懒邋遢,大大减少了这种脸带给人的初始美感。
同样在这张脸上,本是春秋鼎盛的弱冠年纪,却缺少这个年龄本应有着的蓬勃朝气,更为令人咋舌的是,在他的鬓角两侧,青丝堆中,几缕头发已是银白似雪。
“张元拔啊张元拔,不能修行,你这一生还有何滋味?”
年轻人颓然一笑,嘴角的苦涩更深了。
“七年了...”
他目光涣散,嘴角喃喃,似乎是想起了极为遥远的事。
七年前,张元拔仅仅十六岁,却已是天才翘楚,武功修为步入神通,小小年纪,澜教至高心法灵澜九动便练至第八动,一举成为百年来仅次于教主范天童的澜教第二人,而且当年范天童踏入第八动之时,已经是年逾三旬,而张元拔也不过刚刚其一半大,这种天赋,不可不谓之恐怖,照这样下去,他的前途将是无可限量,甚至说即使偷一下懒,原地踏步个几年,旁人都是望尘莫及。
三岁习武,九岁熔炼心法,十五岁破八动...
这种天才之路简直太过完美。
然而...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一夜之间,天才沦为废人,如同一颗明星坠地,从此暗淡无华。
“蝎老鬼!”
年轻人再次从盆中猛然撑起了身子,双目圆睁,喊的是震天响。
蝎北邙,这个名字几乎深入骨髓。
七年前与毒宗老妖怪那一战,眼看场面上张元拔是占尽风头,杀的对方是节节败退,可到最后还是被其诡异毒物所伤。
暗蛊九头蝎,此蝎乃毒宗至宝,体积甚微,一但入体,便化为一滩毒血,一炷香时间就扩散至全身,若无解药,轻则全身经脉溃烂,重则即可丧命,一命呜呼。
尽管张元拔是极力逼出毒血,可按当时的情况,正是搏杀的难解难分,断无可能分神,到最后毒血逸散全身,神志不清,竟是一败涂地。
更可怕的是,当其醒来之时,双腿从此再无知觉!
不仅如此,全身上下的经脉,也被这毒血浸透,日渐萎缩,一身的修为毁于一旦!
天才,沦为彻头彻底的废人!
七年间,当年的天才沦为废人,旁人看笑话也好,恶意奚落也罢,总之备受冷眼,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元拔,元拔,乃是第一之意,现在看来却只是一个笑话。
恨!恨!恨!
这份辱,这份痛,谁人知?
七年间,他试遍了所有医治的法子,却全无奏效,甚至连自己那仅剩的一二成修为,也是渐渐的消退。
最初的盛怒如潮水般褪却,张元拔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盆中的水波缓缓荡漾,划出一个个的无精打采的涟漪。
七年的时间,他的脾气坚韧了不少,性格也是内敛了几分,再不像刚出事那样垂头丧气,萎靡终日。
或许,那是已经绝望了的征兆。
一声声蝉鸣吱吱响起,张元拔面向窗台,阳光刺入,喃喃声悄无声息的从唇齿间传出来。
“夏天到了。”
烈日炎炎,群虫聒噪。
旷阔的空地上,遍植着苍天古树,绿叶盎然,同时千年宗派的气魄也是显露无遗。
这里便是东土大陆七大宗派之一,澜教宗门所在。
澜教驻扎在澜城,澜城并非一所城池,而是一座山,准确的说是一座修建在山上的城市,此城依山而建,山城一体,梯阶石道盘山而建,星罗棋布,上下连通,千百年来,已是自成生态。
山脚下,多是闲散而居或者外乡攀附的流民散户,山腰上则是房屋鳞次栉比,城中居民所在,其中不乏门阀大户,商贾摊贩多不胜数,在这至高的山顶即是澜教驻地,澜城中人,无令者不得靠近。
澜城因澜教而名,自然被山民们视为是神圣之地,家家户户以子弟加入澜教为荣,可以说光耀门楣,唯在此教。
张元拔三岁而孤,自幼被教主师父收留拜入门下,这里便是为他唯一的家,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熟悉。
在那一颗颗树木遮起的绿色华盖之下,是一片极大的空地,名曰修炼场,无数弟子盘坐在地,俱是闭目养息,口鼻吞吐,似是一种例行的修行。
在空地旁的林荫小道上,单薄的身影有些吃力的驱动着轮椅前行,自从双腿残废之后,这副轮椅便是张元拔唯一的代步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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