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把“不像一国的君主”从白话文翻译成文言文的话,那便是“望之不似人君”。
孟子见梁惠王,出,与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
有时候,位处不同时空,不同维度的人们,往往会不约而同地产生同样的感触,好比说,距离昌南万里之外,与孟子相差上千年的日德曼宰相亚力克里姆,看着眼前,穿着工匠才穿的麻布斗篷,坐在制瓷的轮车跟前,小心翼翼地用小刀修着陶土胎坯的珀拿巴四世,那聚精会神的样子,让亚力克力姆也产生了“望之不似人君”的感慨。
“陛下……”
亚历克里姆才开口,珀拿巴四世便兴冲冲地招呼年迈的宰相过去,献宝似的把自己刚刚在做的大罐给他看。
那是个有着浓郁昌南风格的大罐,可在罐子的表面上,却画着一组欧洲人物,虽然这组人物因为出自并不是专业工匠的珀拿巴四世之手而显得稚嫩,甚至有些粗糙,但亚历克里姆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场景,耳畔俨然想起了那熟悉的旋律,唱诗班的少年们用其稚嫩的声音高唱着:“哈利路亚!因为主我们的上帝,全能者作王了。”
时间定格在14年的夏天,亚历克里姆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威克兰格外的热,当时,身为珀拿巴一世禁卫军官的他,身着厚厚的法蓝色军装,戴着双角帽,手持着镀金军刀,矗立在厚厚的红地毯两旁。
“世上的国成了我主和主基督的国。”
在童声的吟唱里,珀拿巴一世缓缓出现在大殿的门口,没有穿华丽的礼服,而是穿着白色的元帅服,那身他用炮口要挟督政府交出权力时穿着的元帅服;那身他指挥日德曼军队跨越天险阿登山脉,横扫英捷联军时穿着的元帅服;那身他以区区五万兵力战胜三倍于己的奥伦帝国时穿着的元帅服……哪怕是在教皇洛威尔三世为其加冕的这个时刻,珀拿巴一世也仅仅是在这白色元帅服外面加了件镶着金边的红色天鹅绒披风罢了。
在珀拿巴一世看来,和皇帝这个身份比起来,军人这个身份,更加重要。
是啊,军人,显然更加重要,不是吗?
要知道,之前的皇帝的加冕,顶多是让教皇派特使前来,哪怕身为皇帝,见到教皇,也是要趴在地上,亲吻其脚趾,只有传说中统一整个欧洲的查理曼大帝,才有亲吻其手背的殊荣。
然而,此时此刻,珀拿巴一世,穿过由诸多和亚历克里姆一样的禁卫军官手持刺刀构成的长长的刀门,站立在教皇洛威尔三世的跟前,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甚至以其超过一米九的高大身体,睥睨地俯瞰佝偻着腰,垂垂老矣的教皇。
“他要作王,直到永永远远。”
洛威尔三世的手,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气愤,抑或是恐惧,又或者两者皆有,不过,又有什么关系?
他瞥了一眼台下,放眼过去,一片白光耀眼,那是日德曼禁卫军的刺刀。
“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也不知是因为厌烦洛威尔三世的动作缓慢,还是别的原因,珀拿巴一世索性自己从教皇手里夺过了皇冠,洛威尔三世不禁一愣,满脸写满了惊愕。
更让他惊愕的还在后面,珀拿巴一世夺过皇冠,并没有戴上,而是将那缀满钻石、红宝、蓝宝的皇冠,如同丢弃一件垃圾似的,高高抛弃。
“上帝死了!”
伴着皇冠坠地破碎的声音的,是珀拿巴一世的吼声。
“朕之皇位,不是那虚无的上帝赐予的!是人民选的!是人民用鲜血选的!用生命选的!倘若这个世上真的有上帝,有神,那么,朕的上帝,朕的神只有人民!能让真屈膝的只有人民!荣耀归于人民!”
那吼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紧接着,是如同暴风雨一般的呐喊声,席卷了人群。
“上帝已死!”
“上帝已死!”
“上帝已死!”
……
近乎疯狂的人群,并没有发现,在唱诗班里的一个少年,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那个少年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皇冠的碎片,一直到多年后,他在同样的大殿里加冕教皇,成为杰里安七世的时候,手里依旧攥着那个碎片。
在他看来,整个教会历史上,有过两次真正的灾难,一次是耶稣被顶死在十字架上,另一次就是珀拿巴一世登基,两者都让上帝死了。
不过,耶稣在死后七天复活了。
而珀拿巴一世在加冕七年后,被打败,流放,最终老死在不知名的小岛上。
当他的死讯传到教皇洛威尔三世的耳朵里,年迈的老教皇不顾众人的反对,爬上高高的塔楼,亲自撞响了庆祝的钟声。
“当——当——当——”
洛威尔三世的兴奋,简直不亚于当年的信徒庆祝耶稣复活一般。
上帝也复活了吗?
上帝真的复活了吗?
“当——当——”
给下午两点钟声打断午憩的杰里安七世,睁开眼,确定自己刚刚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然后,从床头,取过一枚红色的石头,那是一枚红宝石的碎片,当年珀拿巴一世丢弃的皇冠的碎片。
上帝复活只是第一步,还要为他重新戴上皇冠,至高无上的皇冠。
透过红色宝石的碎片,杰里安七世惺忪的睡眼,对上了卧室中央的巨大地球仪,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在他的眼睛里,那个地球,一片鲜红。
“哈利路亚!因为主我们的上帝,全能者作王了。……世上的国成了我主和主基督的国;他要作王,直到永永远远。……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杰里安七世微笑着哼起了熟悉的旋律。
(#?Д?)(#?Д?)(#?Д?)(#?Д?)
总觉得不排个编年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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