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鹿晗等人事到如今都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女孩儿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好客气的笑着。
齐偌看了看他们,又自顾自的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说道:“这万花楼的佳酿在京都是出了名的,我与诸位有缘,也是在这里跟诸位偶遇。”
说罢,她又笑着看向了董鹿晗,接着道:“也巧,听说晗公子也是对万花楼,情有独钟呢。”
这话一出,倒让几个人更加没了头绪,忽又想到这董鹿晗可不是为了布坊的事情总往万花楼跑么,原来这郡主绕来绕去是这个意思。
还没等董鹿晗等人答话,齐偌又道:“小女子冒昧,大胆顺着晗公子的喜好将酒宴设在了此地,还望不要见怪才好。”
齐偌这明捧暗讽的话语着实让董鹿晗等人不乐意起来,但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回击,而且此行十有八九是为了探听易水寒的事情,也不能为了一逞口舌之快而误了大事。
当下,董鹿晗略带些不自然的表情,客气道:“万花楼人杰地灵,的确是个解忧忘愁的好去处,郡主美意,在下心领了。”
齐偌没想到这几个人并不被自己的话语激到,反而顺着自己的话往下圆场,这倒令她有些意外。因为她再聪明,也一时半会儿猜不到这几个人究竟是在担心什么,毕竟她哪里知道易水寒和董鹿晗的关系会好到这种地步。
当下,齐偌笑道:“如此说来,晗公子是有许多烦心事需要这楼里的可人儿来消解了?呵呵,我倒想知道,是楼里哪位姑娘,竟有这等能耐。”
董鹿晗等人原本是想将这话题结束,没成想这郡主却步步紧逼,李灿然那孤傲的性子率先忍受不住,说道:“郡主贵为金枝玉叶,这等伤神的事情何须郡主操劳。咱们主子交友广泛,上至郡主,下至万花,没有不尊重的时候。”
李灿然这话上半句说的还算客气,这下半句可就直接把那郡主跟这万花楼里的姑娘比在了一起,这等大胆言辞,要是换做旁人,那还了得。
只见那齐偌还没说话,她身后站着的一个西域人倒是冷冷的扫视了一下李灿然,李灿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凛冽,但以他的性子,那绝对是不会将对方看在眼里的,完全性忽视,直把那西域人气的牙根痒痒。
这时,齐偌却开口说话了:“既然晗公子相交遍天下,那想必在江湖上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咯?”
齐偌这么一问,倒让董鹿晗有些想笑,她道:“试问这世上有谁可以做到相交遍天下,我自问是没这个能耐的,郡主不要过于抬爱才好。至于江湖,在下不知道什么是江湖,也没兴趣知道什么是江湖。不知道我的答案,郡主可还满意么?”
这几句话,董鹿晗算是避开了烽火,也让双方都能暂时下得了台面。只见齐偌娇笑道:“怎么,我满不满意,你很在意的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完全是上句不接下句,反倒让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又陷入了另外一种尴尬。
这齐偌好像也被自己这没来由的一句话给吓住了似的,立时反应过来,看向了坐在那里有些惊讶的董鹿晗,只见董鹿晗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无可奈何,这僵硬的表情直又把齐偌给逗得笑出了声来,只见她又说道:“小女子失礼了,还请诸位公子不要见怪。只不过呢,小女子实在是怀疑晗公子刚才那话的真假。先不说其他,这江湖上的武林高手一剑神君,似乎与晗公子的关系匪浅呀。咦,今日倒是无缘与此等高手一会呢。敢问晗公子,这金承恩金大侠为何不肯赏脸前来呢。”
齐偌这话问的轻巧,表面上是在埋怨金承恩的缺席,实际上是在探听金承恩的去向。
董鹿晗不假思索的答道:“金承恩与在下是至交,虽然他是那江湖里的人物,但那些都与我们的友谊毫不相干,我又何来欺骗郡主之意呢。方才也说过,既然是至交,便务须多问各自的去向。”
董鹿晗说罢,看向了正望向自己的齐偌,二人眼神相交,互相看不透对方眼神里的寓意,董鹿晗话锋一转,又道:“与郡主相谈一番,似乎郡主对江湖中事颇为热衷,也对我这好友颇有好奇之意,不知所谓何事?”
齐偌被董鹿晗这么一问,似乎早有准备的答道:“家父恭亲王是生活在马背上的王爷,小女子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对那些舞刀弄枪的事情别有一番喜爱。至于这位金大侠嘛,他既是晗公子的至交,小女子也自当想多了解一番了。不知,我的回答,晗公子可还满意么。”
这齐偌也的确有些意思,居然故意学着董鹿晗的语气将之前董鹿晗说过的话也说了一遍,直教眼前这几个人对她的想法捉摸不透。
董鹿晗被她这么突然一问,竟有些莫名的奇异感觉慢慢在心里滋生开来,还没等董鹿晗答话,李灿然便笑着说道:“听了郡主的一席话,倒像是处处在为我家主子考虑,郡主的心意,我代表我家主子谢过了。”
这李灿然话一说出口,却顿时让这桌子周围的两个人同时红了面颊。
只见西门至弋忽然接话道:“既然郡主对江湖中事兴趣颇深,可否听过一个名为大漠孤鹰的人?”
西门至弋此话一出,顿时解开了齐偌心里的谜团,她心想: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个。
当下,她朗声答道:“这大漠孤鹰,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家奴,不知西门公子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西门至弋答道:“郡主果真神通广大,没想到连在下姓氏郡主也知之甚详。”说罢,饶有深意的看向了假装一脸无辜的齐偌。
齐偌也不答话,继续笑着坐在那里。
西门至弋又道:“在下听说这个大漠孤鹰来历颇深,没成想是在为恭王府效力,果真出人意料。”
齐偌半开玩笑道:“何来出人意料之说,对于我恭王府来说,不过是些招揽人才的举措罢了。莫非家奴跟西门公子有和瓜葛?西门公子直说不误,小女子日后定亲自带着家奴赔礼。”
几个人听她一口一个家奴的叫着那个在江湖中所向披靡的大漠孤鹰,无不感到意外震惊,心里纷纷想着:这大漠孤鹰何等人物,究竟为了什么,肯屈就在王府为奴?还任凭一个黄毛丫头处置…
这一切都像谜一样的在几个人心里弥漫开来,但齐偌的回话滴水不漏,丝毫套不出纰漏,真是令人头疼。
西门至弋只好赶紧答道:“哦不,这位前辈倒像是个传说,在下又岂会与之相交,只不过看郡主了解江湖中事,顺便问问罢了。”
齐偌早知道西门至弋会有此一答,但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啊,原来如此。”
接着,又突然饶有性质的看向了董鹿晗,说道:“看样子晗公子你身边的朋友们都对江湖中事颇有兴趣呢,怎却唯独你缺了这份乐趣?”
董鹿晗一听,心想:此人竟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称为乐趣,简直匪夷所思。
只好答道:“如何谈的上乐趣,非打即杀,刀尖上过日子,我怎看不到这些人的乐趣何在。郡主也未免太爱开玩笑了。”
董鹿晗的一本正经却大大超出了齐偌的预想,她更对这个面含严肃的人好奇了。当下,齐偌笑道:“晗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倒是小女子唐突了,还请晗公子不要见怪。”
这时,西门至弋接过话来,打起了圆场:“噢,郡主有所不知,我家主子生性淳厚,是个极为懂得感知天地的人,江湖上的那些事情,多多少少都带些血腥之气,也难怪我家少主会视之极严了。”
西门至弋这几句话一出,立时让齐偌顿觉颜面有光,她笑着看了一眼西门至弋,轻轻的点了点头,是以答谢。
当下,齐偌又轻轻弯了下嘴角,连带着她那月牙似的眼睛,笑容颇具灵气。只见她似有若无的看向董鹿晗,细声说道:“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与晗公子把酒言欢,谈天说地,你说可好?”说罢,便一个眼神利落的看向了董鹿晗。
那董鹿晗也深觉自己刚才稍微莽撞了一些,便浅笑道:“自当奉陪。”
这话说罢,齐偌才满意的抿嘴而笑,那笑容似娇不媚,跟她那与生俱来的王族气质极为贴近,直惹的众人叹为观止:天下竟有这般女子…
正当席间的气氛恰到好处时,这包厢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从门外缓缓而入,不是别人,正是江南月。
众人为之一愣,只见那江南月娇笑着盈盈走了过来,柔声说道:“真是打扰各位公子雅兴了,江南月不请自来,还请诸位见谅。”
她这妩媚的一说,顿时让这席上妙笔生花了一番。只见齐偌手拿酒杯,半开玩笑的说道:“原来是万花楼的花魁姑娘,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说完,又调笑的看向木讷的董鹿晗说道:“我说晗公子,莫非这就是那忘忧水吗?”说罢,便颔首而笑,自顾自的啄起酒来,再不看那一脸无辜的董鹿晗了。
随即,那江南月笑着接过话来,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只不知这忘忧水说的又是哪里?”
那江南月也是个聪明人,齐偌这点小把戏怎么会瞒过她,她自然知道这忘忧水八成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便假装媚笑的打发一下。
江南月这一问虽然是逢场作戏,可难为了身为女儿身的董鹿晗,她心里气的直痒痒,但是又不能拿这个齐偌怎么样。只好笑着说道:“月姐姐,你怎么会过来了,我听丫头说月姐姐今天倒是有些忙呢。”
那江南月娇笑答道:“的确是有些忙,听了丫头们说楼下看见了你,便想着过来瞧瞧,还有人叮嘱我要小心你喝酒呢…”说罢,便用一个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董鹿晗,眼带笑意。
董鹿晗这下算是听的明明白白了,原来这幕后之人正是乔雨溪。只不过借故让江南月来一趟罢了。董鹿晗也深深感激乔雨溪的用心良苦,但是一股不能道明的愁苦也随之涌上心头。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又不自觉的抬头瞧了眼齐偌,只见齐偌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那个难为情,简直一言难尽。
结果这董鹿晗的表情更是惹的齐偌乐不思蜀了,这包厢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董鹿晗略显尴尬的对江南月说:“月姐姐有心了,我想…”说罢,突然又看向了正在打量自己的齐偌,继续说道:“这位公子已经悄悄嘱咐过了,我的酒杯里只是些甘甜的清水而已。”
这话一出,倒同时让在座的众人都大感意外,纷纷看向了有些不以为意的齐偌。
只见齐偌假装客气的笑了笑,但那笑容底下却像是掩藏了一个小女孩儿的秘密被揭发了出来的窘态。
董鹿晗突然向她眨了眨眼,继而又看向了江南月,只见那江南月正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齐偌,眉间的疑惑尽显无疑。
董鹿晗知道江南月在打量摸索些什么,毕竟齐偌的容貌过于娇媚,即使扮作男子,旁人只需多看上一会儿,便能分个明明白白。
可这董鹿晗就不一样了,她自小便以男装打扮出来经商学艺,十几年风风雨雨,就连李灿然和西门至弋也只是觉得董鹿晗生的极为精致,倒没怎么想过她其实根本是个小女孩儿。
而且齐偌周身所散发出的那若有若无的香气,让像江南月这样的女子稍稍分辨一下,就一清二楚了。
董鹿晗尽力转移了江南月的视线,说道:“月姐姐不必担心,七公子乃好客之人,是不会逼鹿晗饮酒的。对了,我昨儿派人给月姐姐和雨溪姑娘送去的木盒可还喜欢?”
江南月知道董鹿晗的用意,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这我呀就放心了,也好回去交差呢。嗯,我过来也是想亲自道谢,那木盒做的极为精致,连那香气都是自然天成的,是难得的珍品,晗公子有心了。”说罢,笑意盈盈的看了看董鹿晗。
董鹿晗浅笑道:“给它们找了主人我也就安心了,我倒是得多谢谢月姐姐呢。”
江南月一听这话,乐的合不拢嘴,娇声说道;“几天未见,晗公子倒也学起别人说笑了呢,好啦,那江南月便不在这里诸多打扰各位了,诸位慢用。”她边说边笑意盈盈的看向了坐在那里一声未吭的齐偌,忽又说道:“七公子是吗,咱们今天有缘,日后便都是朋友了,如若万花楼有何招待不周,还请见怪呀,那江南月便先退下了。”
依然是头都不回的出了房门,只留下一丝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齐偌想了想江南月临走时的那句话,不自觉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容,摇了摇头,喝下了一杯酒。
董鹿晗看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郡主,刚才…”
齐偌轻轻的放下了酒杯,狡黠的看向了董鹿晗,笑着说道:“七公子,齐公子,这个名字我喜欢啊…”
董鹿晗被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有些彻底打败了,她似乎完完全全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让董鹿晗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倍感温暖和喜爱。
董鹿晗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可这齐偌却突然自斟了一杯酒,起身说道:“小女子定是酒喝多了,有些倍感不适,就先回府了,不到之处,还请见谅。今日有幸与诸位相谈,受益匪浅,小女子改日定设下酒宴,再续今日之情,告辞。”
董鹿晗等人一听,顿时大感不解。
董鹿晗赶忙也站起来说道:“郡主有心,我等有幸,慢走。”
说罢,二人便行了礼,但当董鹿晗看向齐偌时,却发现齐偌好似故意不看向自己一样,变化之快,直令人费解。
齐偌走的干脆,几个随从很快便跟在她身后一齐出去了。
董鹿晗愣愣的百思不得其解:我哪里得罪她了吗?
这时,李灿然开口说道:“这小丫头好大的邪气,脾气竟跟我有些相似,呵呵…”
李灿然这话不假,可不是一样的邪气一样的傲慢,又一样的眼里几乎没人存在。西门至弋也被齐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的困惑不解,但一听到李灿然的自言自语,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想:你这家伙也有碰上对手的时候啊…
三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再一次各怀心事。
西门至弋和李灿然一直在脑海里回忆今晚说过的话,董鹿晗则一会儿想想这个,一会儿又想想那个...
西门至弋率先开口道:“咱们今天好像半点儿口风也没套着啊。”
李灿然听后皱着眉道:“真是奇怪了,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玩于鼓掌之间。”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恨不得直接找上恭王府去问个明白。
毕竟这他们是定陶八大掌柜,什么样的人敢在他们二人面前装神弄鬼?如今被一个少女拿捏的如此精准,岂会服气?
这二人又齐刷刷的看向了董鹿晗,见她也是一脸的无奈和费解,只好继续边走边摇头了。
这时,董鹿晗开口道:“易大哥并不在恭王府。”
这话一出,顿时让西门至弋和李灿然的眼睛里闪起了亮光。
只听董鹿晗说道:“咱们原本以为今天多少算是个鸿门宴,但我们都错了,对方不提大漠孤鹰和易大哥,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根本意不在此。我曾告诉过大哥,如果出事,一定要及时通知我。可是我太天真了,我竟然忘记他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如果他出事了,一定不会拖累于我,又怎会让擒住他的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说,明里,恭王府找上门来,反倒不会是因为大哥被擒,而是另有所图。”
董鹿晗的这番话,让他们一下豁然开朗。
但同时,更加沉重的负担又涌上心头。
李灿然道:“的确如此,真真担心着急所至啊。这个郡主,竟然不知不觉将主子的酒水换成了清水,足见她对我们了如指掌,滴水不漏。”
西门至弋也接道:“不错,此人手段非常,是敌是友,令人担忧啊。”
只听李灿然又道:“我总感觉,这丫头似乎对少主你别有用意,时不时的旁敲侧击,莫非她对主子你动了心思?”
董鹿晗被李灿然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的不知所措起来,尴尬的笑道:“怎么会呢,我们之前都不认识…想必是另有所图吧。”说罢,便继续沉默不语了,而李灿然似乎对董鹿晗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饶有深意的看了看走在旁边的西门至弋,只见西门至弋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李灿然还是不要再多管董鹿晗的私事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