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董鹿晗等人正在陶然酒楼正厅内用膳,忽看到一旁坐着一位器宇轩昂,正气凛然的英武男子。
他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英气,有着利剑一般的眼神,深沉的眼珠又黑又亮,笔挺的鼻子下是两片淡然的嘴唇,这脸上稀稀松松的落着一些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坚毅无比。
只见那桌子上摆了好几坛子酒,那男子豪气的喝着酒,一口一碗,尽显出英雄气概的模样。董鹿晗他们看了,心里都不禁暗自赞叹着。
董鹿晗不知为什么,自打她见了这个男子,心里就莫名的升起了一股亲切的感觉。
她叫来了小二,吩咐他给这位男子再送去三大坛好酒,并送上二斤最好的卤牛肉。那小二听了立时端了这些东西给那名男子送了过去。
只见那男子有些诧异的问那店小二:“这是?”
那店小二兴高采烈的说:“哦,这些都是我家主子吩咐小的送给客观您的,还请慢慢享用,嘿嘿。”
那男子看向了董鹿晗,冲着她笑了笑,董鹿晗也举着手中的茶杯以示敬意,微笑应答。
只听那男子朗声邀道:“多谢小兄弟美意,既有如此好酒好肉,何不过来与再下痛饮一番?”
董鹿晗听他如此说,便回头吩咐众人在这里等她,后笑着起身走了过去,朗声回道:“兄台不必客气,我见仁兄气宇非凡,豪情畅饮,忍不住想送几坛美酒以表钦佩之意。”
那男子听她如此说,心下大喜,笑着说道:“好,小兄弟果然有心,来,咱们干先它一碗再说!”
说着便倒了一碗酒给她,董鹿晗却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婉拒的神色,而是欣然的接过了酒碗。
她看了看手中的这碗酒,笑着对那男子说:“在下佩服仁兄你的一派豪情,也十分乐意奉陪同饮,可苦于我向来不曾有饮酒的习惯,所以,并不会喝酒。但我是绝不想让仁兄失望的,这一碗,在下必将奉陪,如果喝的不好,还望仁兄你见谅才是!”说罢,还等不及众人反应过来,她便一口作气,咕嘟咕嘟的一下子把这碗里的酒喝的一干二净。
这种种辛辣的酒涩味快速的穿过喉咙直冲着她的头顶而去,久久不愿散去。嗓子眼的干裂疼痛,一时制止不住,竟连续的干咳起来。
那男子见状,心下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登时另眼相看,他赶忙关切的问道:“小兄弟可还好么?”
董鹿晗用力的忍住了干咳,强笑着答道:“我没事,这酒倒还真辣呀。”
这句话一出,顿时引得周围的人和那名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都不约而同觉得她可爱至极。
那男子拍着董鹿晗的肩头,笑着说道:“小兄弟果然有趣,今日有幸认识你,我很高兴。”
董鹿晗也道:“在下也深有同感。啊,不知可否请教仁兄大名呢?”
那名男子饶有性质的笑了笑,说:“天涯本无名,何须问出处。咱们既一见如故,又何必管它许多呢,哈哈哈。”
董鹿晗听这人能说出如此大眼界的话来,心里更是佩服他了,笑说道:“没错,天涯若比邻,今日有幸结识于你,果然痛快!”
这二人心心相惜的把酒交谈了起来,董鹿晗虽厌恶这酒气,但她打心里赞叹这个人,便也不去计较这么多了。
只可惜董鹿晗毕竟不胜酒力,不消一会儿,不仅脸颊通红,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了,没几下功夫,便整个人瘫软在了酒桌上,不省人事。
那男子看着眼前这个可爱诚挚的少年,心里是说不尽的喜欢,他把董鹿晗交给了金承恩等人,并麻烦他们等她清醒后,转告她有缘千里相逢,并让她好好保重,这才笑意盎然的走出了酒楼。
金承恩等人看着这个男子的伟岸背影,心下也感同身受起来,怪不得董鹿晗会对一个陌生人另眼相待了,谁会不为这个男子的英雄气概而折倒呢。
宰相府内。
张彻说道:“爹,探子汇报,那个年轻人就是陶然酒楼的大老板,听说,他们一行人,有的称呼他为鹿晗。爹,您可听说过此人吗?”
张权忠仔细的回想着,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张彻见状,继续说道:“以前只知这陶然酒楼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酒楼,倒不曾打听过此楼老板的来历,探子回说,这店里的伙计,口风甚严,一时半会儿,他们却没能探得进一步的消息。只说,这店里的掌柜似有好几个,但却都不经常出现,至于这个鹿晗,似也是第一次过来。”
张权忠意味深长的说:“嗯,京都确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但也不必着急,只要一步步的跟在齐肆后面,总会有动静的。你继续暗中派人去查便是,小心为上。”
张彻应声答是,又问道:“姐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吗?”
张权忠长叹一声,说:“我已经派人递了消息,且耐心观望吧。”
张彻恭敬的答说:“是。近来,皇上身边的禁卫都突然没了动静,看来,他苦苦要寻找的人已经找到,应该就是这个叫鹿晗的人了。”
张权忠沉默不语,张彻见状,便自行退下去了。
董鹿晗晕晕乎乎的直昏睡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渐渐清醒过来。
她的头痛欲裂,身体仍然感到有些轻飘飘的,忍不住自嘲说,唉,我还是让酒这东西,陷自己于尴尬境地了。不过也好,能认识这样一个人,也还是值得的。
这会儿,金承恩手里端了碗东西走了进来。
他看到董鹿晗已经醒了过来,就一脸无奈的说:“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喝酒,还跟一个这么能喝的人奉陪到底,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了。快点儿,把这个喝下去。”
董鹿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问道:“那是什么啊?”
金承恩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说:“这是最好最好的解酒茶,喝了它,你就不会这么难受啦。快点儿喝,不许说不。”
董鹿晗嘟着嘴瞟了一眼金承恩,不太甘心的接过了他手中的解酒茶,又慢慢的凑过去嗅了嗅,一股浓重的草药味立时呛得她皱紧了眉头,苦着脸望了望金承恩,一脸的恳求表情。
金承恩见状,忙大声命令道:“快喝!”
董鹿晗一听,只好耸拉着小脑袋,紧闭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吞下了那碗解酒茶,一幅无比痛苦的样子。
她喝完后,紧紧的用手捂住了嘴巴,好似很难呼吸一样。
这时,金承恩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纸袋,只见他一边笑着看向董鹿晗,一边从那纸袋里拿出了一颗红红的果子,原来是颗话梅。
他把董鹿晗的手拿开,将那颗话梅塞进了她的嘴巴,一股酸甜可口的感觉立时让董鹿晗喜笑颜开。
她狡黠的看着金承恩,一下子把他手中的话梅都抢了过去,乐不思蜀的说道:“嘿嘿,都是我的了。”
金承恩立时有些的无奈,只默默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二人一边吃着话梅,一边说说笑笑,不一会儿,董鹿晗的精神就恢复的很好了。
约莫申时初,董鹿晗向李灿然和西门至弋等人交待了一下,便由金承恩陪着一同去了大齐宫。
驻守在宫外的侍卫似是认识董鹿晗一样,见到她来,立即恭恭敬敬的行礼,并说道:“公子,大王只允许您一人可在宫里自由出入,可是您的朋友,我们并没有得到指令,小的们实在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公子谅解!”
董鹿晗和金承恩一听,变互相笑了笑,金承恩点了点头,董鹿晗便自己进去了。一路走来,这二人之间的默契是越发的深切了。
董鹿晗由侍卫领着路,很快便来到了齐肆这里。
守在殿外的首领太监王公公一看董鹿晗来了,立即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用那特有的太监腔调说道:“晗公子你来啦,咱们皇上今天还问起我们有没有你的消息呢,来,我带你进去吧。”这边说罢,又对着那个侍卫,换了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命令道:“行啦,你下去吧。”那人便立马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董鹿晗看到这一幕,笑道:“王公公,您这脸色变的也太快了吧。”
那王公公尴尬的笑了一下,说道:“唉,咱们这做奴才的,也有当奴才的活法儿啊,不能太好脾性,下边儿的人久了就不听你使唤了。嘿嘿,晗公子就别笑我啦,咱们快走吧,皇上见到你来肯定高兴呀。”
齐肆一听董鹿晗来了,立时喜出望外,忙让人把她叫了进去。董鹿晗见到齐肆正坐在那里批阅奏章,桌子上堆满了一踏踏的黄色折子,每一摞都累积了十几本之高,再看看齐肆的脸色,竟是那么憔悴。
齐肆冲着董鹿晗笑道:“哈哈晗儿你来啦,正好,待会儿陪皇伯伯一起用晚膳吧。”
董鹿晗躬身向他行了一个礼,温声说道:“是,皇伯伯。只是您看起来有些过于劳累,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齐肆安慰的笑了笑,说道:“好孩子,这天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一一落在了皇帝头上,想不累也不行啊,哈哈,好啦,晗儿你不用担心,有你来看望我,我就已经开心多了啊,来,过来坐,陪皇伯伯聊聊天。”
董鹿晗坐了过去,叹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齐国百姓若知道他们的皇帝如此辛勤的为他们筹谋,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齐肆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原本是十分欣慰,但一看到这笔下的奏折,却又不禁皱起了眉头,叹息不已。
董鹿晗见状,知他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便关切的问道:“皇伯伯,您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吗?”
齐肆叹着气,点了点头,愁苦的说道:“唉,南方连年水灾,今年尤为严重,老百姓被大水冲的支离破碎,家乡眼看就要被洪水所淹没,流离失所的百姓们争先恐后的要闹着迁到北方来,这一万人大迁徙,却又引来了北方百姓的争相不满。大街小巷,挤满了难民不说,严重的,烧杀抢掠,这局面,官兵们已经有些无法收拾了。”
董鹿晗认真的听着,问道:“既然南方连年水患作祟,为什么朝廷不尽早的建立水坝引导水向呢?”
齐肆皱着眉说道:“历年以来,国库的银子大部分都用在了兴建佛寺上,齐国百姓人人礼佛敬佛,佛寺像是这齐国的命脉一样,不可轻易动摇,否则,必定民心大乱。南方水患日益严重,我曾经再三拨乱反正,从国库里动用了一笔钱财去兴修水利,不想,这朝里朝外,官员各个相互包庇,贪财敛财,等这笔银子到了用于兴修水利时,已经所剩无几了。我曾为此事,一怒之下,斩杀了多名朝廷命官。但事与愿违,反倒搞得人心惶惶,风波更多了。如今国库日渐空虚,竟依然有人不断上表,想要拿国库的钱在南方建立更多的佛寺,说是以慰神灵,这样便不会再有水患发生了。唉,我当然知道这帮人的用心何在,他们一心想借着修建佛寺的机会,再大肆敛财,但我这做皇帝的,凡是关于佛寺的上奏,都不能有半句不字,他们抓住了这个漏洞,不肯罢休,再三奏请。而眼下,南方一带,早已民不聊生了。”
董鹿晗注视着面前这个一国之君,沧桑的脸色是数不尽的哀愁和担忧,她认真的想了想,便说道:“皇伯伯,我倒有一法子,不妨说与您一听?”
齐肆一听她说有方法,立刻眼睛闪着光,忙说道:“但说无妨。”
董鹿晗便只笑着说了四个字:“水中建寺。”
齐肆听了这四个字,一时不明白董鹿晗的意思,显出了一幅疑惑的样子。
董鹿晗见状,便解释道:“齐国自然是个尊重神佛的国家,而皇伯伯您又对此事无可奈何,为了防止朝纲大乱,民心涣散,只好顺其之意了。”
齐肆一听她这么说,心里更为惶惑了,叹着气说道:“顺其民意…”
董鹿晗看到齐肆更加忧愁了,忙解释道:“皇伯伯不必心急,且听晗儿细细说来。”
齐肆看了看她,憔悴的应了一声。
董鹿晗娓娓说道:“这庙既然是必须要建的,但是建在哪里,如何建造,寺庙大小,这些事情都只能由皇伯伯您来决定才对,如果有人敢在这些事情上发出反对之声,那就是谋逆。”
齐肆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了,便示意董鹿晗继续往下说。
董鹿晗则继续说道:“民生为大,水库水坝是一定要建立的,这才是解决南方水患的根本途径。国库的钱财要用,也必须要用在对的事情上。既然如此,一边要解决水患,一边要安抚群臣,那就干脆来个一箭双雕,将那寺庙建立在水库之中。”
齐肆一听,大惊道:“将寺庙建立在水库之中?!”
董鹿晗认真的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不错,就在水下。寺庙是用来祭神的,这南方水患,得罪的自然是龙王了,那皇伯伯自然要为这天下祈福,自然要为这位龙王大人建一座神庙了。既然是龙王,当然要在水下了,难道还会有人对此反驳吗。如此一来,朝臣便绝无可能再作刁难。接下来,便是要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建立水库水坝之上。南方百姓流离失所,他们也不想路途遥远的走去异乡生活。他们的到来,同样也影响了其他地方百姓的正常生活。为了让他们心安的重返家乡,为了让其他地方的百姓得以喘息,只有一个办法,重新建立南方的一切,这源头,便可以从水库开始。朝廷上下敛财之风避无可避,要想妥当的将这笔钱恰当运用,必须‘用之于民’了。皇伯伯可以昭告天下,南方兴建水利,皇上将请百姓们自己做工,并由朝廷给予劳工费,这样一来,南方的老百姓知道皇伯伯有心为他们重建家园,又肯给予他们劳工费,一定会开开心心的回去重塑家园,北方的怨声载道,自然也就随之散去了。”
齐肆听了她的这一番话,立时神采焕发,深觉可行,赞叹道:“果然妙计。寺的大小,由我来定,只不过是为了安抚民心,断了朝臣的后路罢了。如此一来,这用于建造寺庙的钱财便用不了多少了。而请南方百姓回归家园,兴建水利,更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啊。”
说到这儿,齐肆一下子停了下来,迟疑道:“可是,又要兴修水利,又要给百姓们发放劳工费,这国库的钱并不够用啊。”
董鹿晗早已想好了这个问题,笑了一笑,说道:“这个问题,可以由北方的百姓们来解决了。”
齐肆一听,惊恐的说道:“你是想加税?!”
董鹿晗立刻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可以。”
齐肆一听不是,疑惑不解的问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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