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缺并不懂如何妥善与人沟通,又兼脾气火爆,能动手就绝不动口,面对能言善辩的叶白不免显得笨拙粗野。他悄悄设想,此时如果梅川处在自己的境地,他会怎么做……
灵台忽的一片清明,列缺学着梅川谆谆教诲地方式沉声道:“叶白,那日深夜你我在朱雀堂偶遇,今日又再见,即是缘份,我本以为你是性情中人,却没想到你只会装疯卖傻地敷衍我。你听过仁义堂的三弦吗?”
叶白没料到他突然这么坦白,叹息道:“列缺,我离开那里七年了,乾元都长高了这么多茬,我却从没能回去过。”
“那这几个名字你可曾听过?江二三,□□七.七,屠夫初九?”
叶白摇头。
“那仁义堂秘密建造的的石房呢?”
叶白仍旧摇头。
说谎的人不会有他这样干净的眼神,列缺直觉他眼中的迷茫是真的,只好从腰间掏出真的钥匙,解开手铐放他自由,自己失望地走往巷口径自离开,蓦的,他想起一首极贴切的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叶白望着列缺的背影,眼眶一红,露出些许伤感神色。
乾元拽了拽叶白的衣袖,劝到:“阿弥陀佛!叶哥哥,你别生气,其实他不是坏人,毕竟他也不是为了自己呀。”
叶白垂下眼帘:“行了,你别走了。”
列缺的嘴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缓缓停住脚步转身。
叶白沉重地看着列缺,暗暗握紧拳头,像在下定某种决心,等了好一会儿,他大步走到列缺面前,正冲鼻梁给了他一拳。
列缺的脸立刻青了一片,鼻血直流。
“哈?”
没等列缺明白过来,叶白又一拳,这回拐了个弯儿打在自己脸上,四脚朝天倒下去。
远方,一条小船行驶在狭窄的河道里。两岸目力所及之处全是绵延至远方的枯萎芦苇荡,一支一支姿态怪异如乱舞。河水中桨声不绝,列缺站在船头撑蒿,身边是相依坐着的叶白和死活要跟过来的乾元。
“少年时我跟踪叶城去过一个地方。传言那个地方只在地狱里轮回,我们装做为乾元看病求药,多余的事情嫌麻烦,别做。”
四周的芦苇随风摇摆,列缺有时会烦恼真正的人太少了、而世上的人太多了,太过吵吵闹闹,但身处这无生命的旷野之中又心生不安。
“你一定没记错路?”列缺问。
“你若去过此处,今生或下一世都未必忘得掉。”叶白摩挲着乾元的头,“所以我要怎么处理这颗泛光的脑袋呢?”
叶白想了想,扯下列缺的披风将乾元由头到脚地包起来。
小船渐行渐远,芦苇荡里钻出一个人,猫着身子靠近河岸,警觉地伸长脖子查看,原来是一路跟踪三人走到这里的刘毅。他远远的等着小船拐了弯,才又钻回芦苇荡里,沿着河岸追上去。
水声变小了,竹蒿伸进河水之中时,列缺感觉到河中的水流不知为何正紧缩成暗流。这河流应当是长江下游的支流,尽头处汇入了这一带的山脉中,分成三道岔口,叶白指向最狭窄弯曲的那条。
列缺将竹蒿顶入河中猛推一把,令船头调转方向,拐过弯,见不远处一个黑暗的山洞横跨河上,洞口豁开。
列缺无比诧异地看了眼叶白,叶白轻轻摇头示意此地芦苇荡中已有危险。列缺心领神会,便放慢速度划动竹蒿,将船小心地送进山洞中,仰头见洞口地石壁上刻着一圈奇怪的鱼纹。
刘毅追踪至尽头时心中忽的涌起不妙的感觉,眼前的芦苇荡必定中埋伏丛生,他不敢继续上前,但眼看着列缺的船已经拐过弯消失不见,不得不伏下来放轻呼吸原地等待。
小船越往里行驶,视界便越黑暗。幸而对列缺来说不算难事,他能听到涟涟水声从山洞旁流过,这是与河流不同的另一条活水。
黑暗是列缺的铠甲,隐匿其中的再轻微的呼吸和味道都会被他感觉到。
周围有人躲在黑暗里监视。
列缺警惕地盯着前路,继续顺着山洞向里行船。不久,小船拐过最后的马蹄形大弯,明亮的光毫无预兆地刺进三人眼中。到了!
洞中景象豁然开朗,列缺乍一眼望去,只见一个高不见顶的巨大山腹横亘眼前,其下掩藏着一个世外之地,山腹的悬壁上层层叠叠地盖着竹屋,家家门柱上悬挂的风灯,繁如星海,幽美而吊诡的氛围令人窒息。
“阿弥陀佛……”乾元喃喃念到。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