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心脏部分的伤口也不一样……”
“那一片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罗恒摇头。
哪里不对劲。
列缺闭上眼睛,杀人诛心的画面仿佛在眼前跳动。首先剖开胸膛,然后撕开伤口,最后取出心脏,如此简单,简单得任何人都做得到。
但不对。
叶君行的伤口绝不普通,这种如被野兽撕咬拉扯过的蛮横伤口,显露着文明不会有的行为。
野兽?!
列缺一个机灵,迅速跑回叶君行尸体旁。
“春梅心脏的伤口尾端张大翘曲,是因为凶手硬扯而破坏了尸身,实则整洁有序。但这三人,这么乱的伤口倒像狗啃的。”
“啥?!”刘毅翻了个白眼,一声冷哼。
但半瞎陈闻此言,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激动得跳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扔下水烟杆,跑至叶君行尸体旁,对着豁开的伤口开始数数,“一,二,三……啊不,二……”
罗恒脑中本已是千头万绪,此刻更添一头雾水。
“千户的意思是野兽袭击了他们?这宗案子是意外?这不可能啊……”
列缺慢慢走向罗恒,低头逼近他胸口,突然张大嘴如一只老虎作势要咬,吓得刘毅跳过去抓住罗恒退后躲开。
“你这个疯子!”
但列缺平静地迎上罗恒的目光:“他们不见的心脏,可能被凶手吃了。”
半瞎陈一拍大腿,对众人喊道:“三十颗牙,得,这家伙还长了两颗真齿!”
“你说什么?”
“因为三弦。”
“三弦?”
“嗯,三弦。”
“三弦是?”
“三弦就是三弦琴。”
“……”
“……”
列缺和乾元大眼瞪小眼。
列缺请求罗恒带他往见报案人,未料到对方只是个小孩子。乾元则仰酸了头,眼巴巴望着面前高大的列缺,不知为何这男人见到自己后就脸色阴晴不定。
“小僧记事开始就有了。本寺在山顶,仁义堂在山腰,离得不算远。每到夜半,仁义堂那边就会飘来三弦琴声,这么多年都没断过,就只有那天没有,我睡不着,所以才一大早偷偷下山去探望的。”乾元机灵地瞅了眼坐在台阶上闭目念经的扫地僧,吐了下舌头。
“乾元,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告诉伯伯?”罗恒慈爱地抚摸着乾元的光头,面带微笑,五内俱焚,难以相信这么重要的事他没早早交代!
“施主你又没问……”乾元嘟着嘴把罗恒呛回来。
“那是谁在拉琴?”列缺问。
“是仁义堂的一位施主。”
“你认识?”
“认识!”
“那你可能指认出他?”
“我认识是认识,可是没见过。”
“何解?”
“我没见过他,叶哥哥说那位施主病得很重,不能见人,也不能见小僧。”
“叶哥哥?”罗恒略一思索,“哦,叶诚呐,可惜他已经……”
“……”列缺看乾元,越看越如雾里看花,辨不清他说的真假。
乾元低下头,两手局促地绞着僧服上的补丁,欲言又止,一抬头对上列缺那灼灼刺人的目光,便怕得闪躲起来。
罗恒误以为乾元被列缺吓到,忙蹲下身安慰。
“乾元,别伤心。人的缘分会延续很远很久,现在不见了的,以后总能找到印证。我们会抓到杀害叶哥哥的凶手——”
列缺打断罗恒,继续追问:“还有呢?”
“还有?”
“没了?”
“嗯……那位施主的琴声听起来很让人难过,我唱给你们听。”乾元不必思索,张开嘴就能哼唱出那熟悉至极的曲调。
寺庙上空有暮鸦归巢,闻此盘桓不忍去。
列缺极少听曲子,原来一只走调的歌也能传递无言悲愁,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在人海中川流不息。
乾元哼着哼着断了气息,不禁低声哭泣:“前天半夜我突然听不到了,以为那位施主已过世,所以想下山给他念几页往生咒,可是……”
“阿弥陀佛。”扫地僧终于开口,“叶夫人出身名门却甘愿下嫁庶民出身的叶大夫,夫妻二人自建立仁义堂起,一心悬壶济世,以清贫为乐,却落得如此结局。经卷不写明,世人当自知,人间的事本不该如此。”
“那晚可还发生了其他什么?”列缺趁热打铁。
乾元一阵抓耳挠腮,歪头思索片刻,忽而双眼一亮叫起来:“噢!那晚佛祖来过了!还显灵了!”
寺里晚钟声骤然敲响,高个子列缺仍只能无奈地看着小矮子乾元,孩子的天真仍属于他无能沟通也无法理解的范畴,这也该是一种诛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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