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玉,我就要这件绣着芍药的,就这么说定了。我有事先走了。”
“芍药?这明明是…朱槿花,…小姐…人呢?”琼玉想要辩解,抬头却不见景秀人影,“跑的还真快,什么时候小姐脑子也能有这种思考速度,就不会把朱槿花当成芍药了!”
琼玉抚摸着手中的衣衫,点点朱槿在素色布料上显得格外妖艳,也难怪小姐把朱槿花看成芍药,不仔细辨认,确实难以分辨——二者细微之异即朱槿艳红花瓣中掩藏的纤细小蕊。
“朱槿亦作扶桑,‘日出扶桑下,舒**自华’,大体算是个好意象…”
丞相府外,苏幕痕站在马车边等待景秀出来,景秀老远就看到了他的背影,一蹦三跳地跑了过来。“苏大哥,等急了吗?”
“等多久都是应该的,上车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嗯。”
苏幕痕先上车,欣安就要为他打起车帘,苏幕痕未进,转身对景秀伸出了手,景秀愣了一下,没懂苏幕痕的意思。
“怎么不上来?”苏幕痕把手伸到景秀跟前,景秀才明白,便大大方方的把手放到苏幕痕的掌心。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我自己上来也是行的。”景秀嘴上这么说,到底不好驳了苏幕痕的好意。
“是吗?是我糊涂了。”
“看吧,公子,对她不必太客气,当个粗使丫头对待就行了。”
驾车的欣安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不忘趁机挖苦景秀。
“欣安,嘴巴这么不饶人,你的病一定都好了!”
“多谢关怀,暂时死不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纵然因缘相聚终也逃不过别离。所谓厮守不过时间长久。有些人缘深情切,甘把一生当做一瞬,爱一人,为一人付出青春;有些人薄情孤冷,虽是一瞬也看做一生,即便诺言顷刻化作尘烟。
景秀属于前者。
“苏大哥,我舍不得。”送走了文朗他们,行至城门,低头沉默了一路的景秀忽然开口说道,她抬头看着苏幕痕,眼眶微微泛红。
“虽然我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一想到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我就觉得好难过。既然能够相逢,为何又要分别。如果相遇只是为了分开,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相见。”
“景秀,相聚别离都是一种缘份。”苏幕痕上前握住景秀发冷的双手,目光坚定,景秀从他的手中感到了熟悉的温柔,“就像,我从不后悔上天让我们相见。因为曾相遇相知,所以才有重逢;因为某些人被烙在了生命里,所以茫茫人海,只需一眼…”我便认出了你。
“苏大哥…”景秀看着苏幕痕,想要说些什么,可细想来,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她的心纠结着,一股莫名的伤心涌上心头,不止一次,景秀想扑到苏幕痕的怀中放声痛哭。没有原因,即使是在她开心时也会有这种想法。景秀知道她对苏幕痕的情感和对顾景辰的没多大不同,只微微夹带着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情感有记忆,不会说谎,只是她忘了这情感的来由。
“苏大哥,我想下车走一走。”
“好。”苏幕痕点头。
下了马车,霎那间景秀感到有种脚踏实地的安稳。她看向四周,繁忙的街道,为生活奔走的人们,欣欣向荣的树木花草,连地上的一粒碎石也恰如其分地在它该在的地方,享受它不悲不喜的一生。
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安宁,任何人任何事都在自己既定的轨道上行走。纵红尘喧嚣,怎堪流年静默,低吟浅谈间,便已了此一生。
皆是命数,不能扭转亦无法欣然接受,无能为力比回天乏力更令人伤心。
苏幕痕遣欣安先行回府,他则陪着景秀在城中闲游。欣安道了一声‘公子万事当心’便驾车离开。
洛阳繁华,街道鳞次栉比,高屋满座。景秀漫无目的地胡乱走着,苏幕痕紧随其后,不干涉她的自由,沉默着陪在她身旁。
景秀不时的回头张望,她是在看苏幕痕有没有离开,只要看到他还在身边,景秀就无比安心,好像曾在世间盘桓千年的孤影终于找到了可以依傍的肉身,这种感觉让景秀好生奇怪。
繁华逐渐消弥于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两岸翠柳,那绿的透亮的纤细叶片,让沉闷的气氛得到缓和,枝条分明地垂下,梳理干净了人们的忧思。
不时一阵微风拂过,枝叶轻摇,近水的柳叶叶尖触及水面,泛开了点点涟漪。
“苏大哥,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太矫情了?”
“不会,这应该算是一份性情。”
“是吗?”景秀停下了脚步,撩起挡在自己前方的柳枝。“这一道道低垂的柳枝好似一张律动的绿幕,其柔美,其轻盈,碧绿妆成此树,大约万条丝绦必不可少。若是孤单单的一片,何谓柔美?何谓轻盈?更不会有灞桥折柳,燕子相逢了。”
“祈愿如同梁上燕,厮磨缱绻,岁岁长相见。
虽道情深,虽道缘浅。”
苏幕痕折断景秀手中的柳枝,放于她的掌心,“此时人间,莫道彼年。”
景秀看着手中的柳枝,每一片的叶子都脉络分明,它们按着顺序排列在一起,并没有孤零零的一片叶子。
“我很害怕分别。”景秀攥着手中的柳枝,开口说道,声音极低,不仔细听会以为是穿过树缝的风声。
我知道。苏幕痕安静地看着景秀,让这句话湮没在心里,我也是。
景秀的每一句都发自内心,她当真害怕分别。虽然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她一直过着她安逸的生活,未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就连父亲的离开她也完全没有印象。但时常都是,景秀醒来,枕头湿了大半,自己的脸上带着泪痕。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这种情况越来越少,但景秀总觉得自己这不长一生已经承受过无数次的别离,每一次都撕心裂肺,难过的让人窒息。
“景秀,不会再分别了,这一次你我都不必离开。”
“………”
为什么,他要说‘再’?景秀抬头,对上苏幕痕满含笑意的双眸,他身后的万物随风,衬得他衣袂飘飘。
细柳如幕,荫蔽凡世浮华人心险恶,一切简单清明,何来燕子掠过湖面,水痕不散,仿佛心结不解。
了得朱楼好人家,愁肠入骨,空负曲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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