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乡席开席了，春风和迷糊服务的宴席是女士席，其中有甄氏和张大娘，端上一盘菜，她们一抢而光，嘻嘻哈哈说，都别抢。小迷糊说：“哎呀，她们和咱们小时候一样，抢菜，嘿嘿嘿。”春风很感慨，以前都是男士席，没有女士席，一切在悄悄改变，他希望，越来越好。他也郁闷，在变好的过程中，不知有多少人受伤。
所有宴席结束，帮忙的开饭。在院里，一排桌子乱排开，每张桌两盒香烟，两瓶白酒，六个炒菜，人们用茶碗喝酒。这种宴席时间短，都大口喝酒，有人开始吃饭了，一手拿馒头，端一碗大锅菜，一手拿筷子，有的坐着吃，有的或站或蹲。小迷糊说：“小时候看到帮忙的吃饭，馋死了。现在咱们也能帮忙，混饭吃了。”
傍晚，小迷糊来找春风，说：“很多小孩准备去金刚家随礼坐朋情席，礼钱二十，我哥和你哥也去，咱们去吗？”沐和平说：“去吧，朋友多了好啊。”甄氏给了春风二十块钱。小迷糊回家拿了钱，他们一起去贾金刚家。
来到金刚家，院里冷冷清清，很多小孩陆续到来。金刚、金强请人们屋里坐下，酒菜摆上。春雷说：“咱们是朋友，先随礼，后喝酒。”人们纷纷拿钱，都是二十。他们大口喝酒，大说大笑。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都有些晕乎了。春雷说：“金刚，让嫂子来点烟敬酒啊。”金刚说：“金强，去找你嫂子。”很快，金刚妻来了，身穿一身红，长相很普通。人们嚷，嫂子，点烟，倒酒……
人们都喝多了，开始闹洞房。春雷说：“我先要个条件，走凳子。”走完凳子，春雷说：“都打起精神来，你们赶紧要条件呀。”人们随着起哄……
腊月二十八，糊涂结婚，沐和平父子又去帮忙。春风和金强帮忙端盘子，他们是搭档，晚上一起去糊涂家随礼坐朋情席。糊涂妻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金刚和糊涂的婚礼都很热闹，喜气洋洋。春风想，婚礼如此喜庆，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幸的婚姻呢？春风愁眉不展。
腊月二十九，沐和平家煎炸、炖肉，剁肉馅。张大娘一家来帮忙，张大娘说：“糊涂结婚剩下的菜够过年用了，没事可做，来给你家帮忙。”糊涂妻也来了，人们和她笑闹，大说大笑。春风想起春雨和春莲，阵阵心痛，闷闷不乐。
沐和明、沐和成、沐和顺、沐和胜、沐和庆、沐和利、沐春富、沐春贵、沐春文、沐春武、沐春刚、沐春强来了。沐和成说：“听说，和季大哥病得不轻啊。过年了，别出意外，一定要躲过初一呀。咱们应该轮流看护。”沐和庆说：“病的不轻，全身浮肿，他家舍不得去医院，舍不得输液，只是在张王李村拿了药片，还这么财迷。听说，他家的人不愿意管他，屋里不是个味呀，还生了褥疮。”沐春贵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啊。”沐春刚说：“大娘说是绝症，一年多了，还大声骂街，精神头很足啊。”沐春贵说：“活着受罪，全家受累，不如早去报到。”很多人笑了。
经过商量，中青年轮流值班看护，长辈口述，沐春文执笔，写下看护人员名单，然后一起去沐和季家。来到沐和季家，马氏、沐春桐、沐春梅正在煎炸。人们来到沐和季的房间，屋里有怪味。沐和季挣扎着想坐起来，人们把枕头垫高，他说：“为啥都来了，是要送俺走吗？”沐春贵说：“大叔，走啥呀，往哪里走啊，都解放了，呵呵。过年了，人们都来看你了。”沐春雷说：“大伯到底是啥病啊，确诊了吗？”马氏说：“确诊了，张王李村、小李庄、七里堡、牛腿子村四个村的大夫会诊，说他有很多病，心脏病，高血压，肝病，胃病、糖尿病，最厉害的是癌症。”沐春刚说：“呀，这么些病啊。”沐春雷说：“去大医院检查了吗？”马氏说：“嗨，得了这些病，去大医院有啥用，花那冤枉钱干啥。”沐春富说：“饭量咋样？”沐春梅说：“大夫说了，忌口，只能吃窝头咸菜，嘿嘿嘿。亲戚们送来的好东西，俺娘都藏起来了，不让我吃。”马氏说：“吃吃吃，就知道吃，不要脸的。去拿一包点心，人们都尝尝。去那屋吃吧，这屋不是个味呀。”沐春贵说：“大叔不糊涂了，知道都是自家人，没骂街。”“小兔崽子。”呀，人们都笑着跑去另一间屋。沐春梅说：“去吃好东西喽，你不能吃，馋死你，呵呵。”
人们来到另一间屋，喝茶水，嗑瓜子，吃点心，笑谈过年。闲聊几句，人们告辞。
在路上，春风说：“往日的风光随风而去，多少的罪孽烟消云散。”春雷说：“过年了，高高兴兴的，别总是多愁善感。走一走，转一转，你会发现生活很美好。”
腊月三十，沐家庄赶集。春雷、春风和小伙伴们去赶集，人不多，只有二十来个小商贩。海港在卖菜，卖的是韭菜，他们凑了过去。海港在吆喝：“天下雨，地长粮，骗人的买卖干不长。过年的买卖，最后的集，趁着没过年，赶紧买东西。”人们都笑了。春雷说：“别人过年花钱，你发财呀。”贾志混说：“海港，几两秤？”海港一呲牙：“咱村的人买菜不坑秤。”过来一个胖老头，他说：“韭菜咋卖的？”海港说：“四块一斤，大棚菜，过年过年不能怕花钱。”“太贵了。”胖老头走了。贾志混说：“哎，海港，来了就是客，你不能让他走了呀，这是生意经。”海港撇撇嘴，说：“你的生意经老掉牙了。”
时间不大，胖老头回来了，问：“韭菜咋卖的？”海港说：“五块。”胖老头气呼呼又走了。贾志混说：“海港，你会做买卖吗？”海港说：“上赶着不是买卖。”
胖老头又回来了，说：“五块就五块，来二斤。”海港说：“不是五块是六块。”胖老头一咬牙，说：“好，过年了，再贵也要买，有钱了，多买，吃去吧，一吃一个不言语，来三斤。”海港笑了。
胖老头买了菜走了。小迷糊说：“胖老头真傻，你越是涨价，他越是多买。”贾志混说：“一般都是三块，你卖六块，还一直涨价。你这是啥生意经啊？”海港说：“你瞎呀，今天就我一份卖韭菜的。你傻呀，今天是大年三十。”人们都笑了。
除夕夜，万家灯火，鞭炮声响成了一片。沐和平买了烟花和开天雷，沐春雷和沐春风在院里燃放，一家人笑着观看。沐春风抬头看天，星光灿烂，他在寻找对他笑的星星……甄氏招呼他吃饺子。
春风默默走进屋，在院里放置两个凳子，拿了一瓶白酒，三个酒盅，一碗饺子，倒上三杯酒，一口酒，两行泪。甄氏走出来，说：“春风，在院里吃干啥，外面冷。”春风不说话。她默默回了屋。春雷走出来说：“过年了，就算是你喜欢喝酒，爹娘也不会怪的，去屋里吃吧。”春风不说话。春雷回了屋。沐和平走出来说：“别瞎闹，吃完饭，去你大伯家值班。”春风不说话。沐和平气呼呼回了屋。
下雪了。春风想，这是星星在流泪，他大口喝酒，哗哗流泪。
春雷走出来，拿来一个小酒盅，陪着春风喝。他们不说话，一口一干杯。
喝完一瓶酒。春风说：“走，去春莲姐家值班。”
他们来到沐和季家，先拜个年，然后走进沐和季的房间。房间里冷冷清清，只有沐和季，他好像睡着了。马氏、春桐和春梅走进来。春雷说：“大伯吃饺子了吗？”马氏说：“吃了一个饺子，也算是过年了。”春梅说：“我吃了三碗饺子。”春雷说：“春梅妹子是个小饭桶，哈哈哈。”春梅扭着他的胳膊笑闹。春桐说：“春雷、春风，走，咱们去喝两杯。”春风很感慨。
同宗陆续到来。春桐把炉子生旺，准备了四个菜。长辈告辞，年轻人都留下来，喝酒畅谈，暖融融。偶尔传来一声沐和季的叫嚷，没人理会。春风很感慨。
正月初三上午，沐春雷、沐春风、沐和平、沐春桐、沐和庆、沐和利、沐春富、沐春武、沐春强去了沐和玲家。呼立凤、呼立君也去了。呼立君说：“二舅，汽车已经准备好了。我和立凤姐合伙给春雷雇了鼓乐班子。”人们狠狠夸赞呼立君。春风没说话。
沐和玲家好酒好菜好招待，还摆了一桌女士席。春风去女士席敬酒。立君说：“春风表弟，坐，在这里喝酒吧。”春风大口喝酒，他有很多话想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举杯喝酒。立君也不说话，立凤很少说话。静静地，喝酒。春雷、春桐、春强、立刚、立强来敬酒了，他们大说大笑。立强说：“表哥，你不回去，我一猜你就是在这里坐下了，嘿嘿嘿。”立强也坐下，无休止的废话开始了。春风默默喝酒，没喝多少，有些醉了，借酒浇愁愁更愁。
正月初四。甄氏说：“今天去甄家屯，全家都去。”春风说：“我在家看家。”沐和平说：“今天没人来。”春风说：“万一有亲戚来，家里没人不礼貌。”沐和平说：“啥也不懂，不去拉倒。”
春雷开动拖拉机，沐和平夫妻上车，他们走了。
春风来到大门外，前几年的今天，都是春雨、春莲、立君一起来，今天谁也不来了。春风望着远方，仿佛看到了春雨、春莲、立君手拉手笑着走来……他的眼睛湿润了。忽听背后有人喊，姐姐，姐姐……春风的眼泪哗地流下来……他转身跑回屋，泣不成声。
中午，没有亲戚来。春风做了两盘爱吃的菜，倒上三杯酒，一口酒，两行泪。
下午，家人回来了。春雷说：“春风，来亲戚了吗？”春风说：“没有。”春雷说：“你失算了。今天在姥姥家，好酒好菜好招待。”春风说：“我没算，何来失算。一算便知，亲戚都是初八来。”春雷说：“你太聪明了。”沐和平喝多了，他大声说：“这还用算，傻子都知道。”春风说：“我不知道，我会算。哥呀，你知道吗？”春雷说：“春风学坏了。”甄氏说：“你二姨也去了，她和咱家和好了，她说，春雷结婚那天，她早来。”春风说：“其中必有原因，难道她家落魄了？”春雷说：“行啊，算对了，现在比咱家还穷。”春风说：“人生就是这样，跌宕起伏。有的穷人能发财，有的富人一夜之间一贫如洗。人常有落难的时候，不要看不起他，要帮助他；人常有风光的时候，不要刻意巴结他。功名利禄是过眼的烟云，世上的情意最珍贵。”春雷说：“春风又发感慨呢。”
沐和平说：“好了，我说两句。春雷马上要结婚了，全家都行动起来。今天晚上请职，不但要请所有的同姓人，还要请外姓人，比如贾金亮、张老四等等。哎呀，太多了，咱们分头去请。我先去村里的广播喇叭招呼一声。”甄氏说：“好，我在家准备喜糖、茶水，炒菜。”沐和平很兴奋，列出所请人员名单，沐家父子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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