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薛知县安排庄晓风三人住在驿馆。
晚饭过后,有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前来拜访。老人自称以前是衙门仵作,现已回家颐养天年。十五年前,他曾为于大人一家验过尸,于大人死得冤哪!官府说是倭寇报复杀人,他压根不信,认为官府刻意隐瞒,不愿追査真相,为此他偷偷保留了一份验尸记录。
如今听到朝廷前来复査旧案,料想此案有了转机,便特地赶来询问,倘若朝廷确实有意为于大人伸冤,他就把证据交出来。于大人是好人哪,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庄晓风心中一动。“我们专程前来调査于大人的案子,就是为查明真相,老伯尽可放心。”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我马上回家去取验尸记录,请二位大人在此等候!”
端木坚道:“天色已黑,老伯行走不便,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庄晓风和端木坚跟随老人一起出门,梁馨儿也要同去。
庄晓风笑道:“你对你的端木哥哥如此不放心,非要寸歩不离?”
梁馨儿抿嘴一笑。“才不是呢!我是怕庄大哥被荒山野林的狐狸精迷住了,到时候庄大嫂前来兴师问罪,我们没法交代。”
庄晓风哑然失笑。“馨儿妹妹伶牙俐齿倒打一耙,我庄晓风甘拜下风!”
走到离驿馆不远的拐角处,端木坚忽然伸手将老人往旁边推了一下,低喝一声“小心!”老人一个趔趄倒向梁馨儿,梁馨儿一把扶住。只见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在老人耳边飞过,与此同时,一个黑影在前面一闪而过,隐没在黑暗中,庄晓风疾奔向前,追了过去。
端木坚见老人安然无事,放下了心,他在地上找到一枚蝶形飞镖,仔细端详起来。
过了一会,庄晓风回来了,显然未追到杀手。他见到蝶形飞镖后惊讶道:“是蝴蝶杀手!难怪那小子身手不错,跑得飞快。”
蝴蝶杀手组织是江湖上近几年才出现的,出道不久就以神出鬼没、手段残忍让人闻风丧胆。若不是端木坚眼明手快,此刻老人已命丧黄泉了:蝴蝶镖淬有剧毒!
庄晓风等人急忙赶到老人家中,老人从床底下找出一个布包,交给庄晓风。“证据就在里面,想必对二位大人有用。此地已不能久待,我们全家老小要到乡下避风头。”
庄晓风三人把老人送出十多里地,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返回驿馆。
老人提供的证据是一份验尸笔录。端木坚仔细看过笔录后发现和杭州府衙案卷中的验尸记录有两处明显不同。一是老人提供的笔录表明于知县一家人分别被刀和剑两种兵器所害,而府衙案卷只记载一种:刀。二是老人的笔录中还提到于知县右手握有一块青色有鹌鹑绣纹的衣角未被大火烧毁,而此事在府衙案卷中却只字未见。
端木坚和庄晓风不约而同地思索同一个问题:杭州府衙的案卷中为何会少了这两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第二天,庄晓风和端木坚查阅了台州县衙的案卷,见县衙当年上报的卷宗跟杭州府衙一模一样。至此,庄晓风和端木坚都明白了。
仵作老人验尸时就对凶手的身份已经产生怀疑:有鹌鹑绣纹的绿色衣衫是九品主簿的官服,于知县临死前与凶手博斗,保存了从凶手身上撕下的衣角,成为此案的关键证据。于知县的致命伤口是利剑所致,可以推断杀害于知县的直接凶手就是台州主簿,而当年的主簿正是前几天遇刺的杭州知府胡大人!仵作老人社会阅历丰富,对官场内幕见多识广,特意多留了个心眼。
于知县遇害后,县丞就是台州最大的官,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县丞隐匿显而易见的证据,抹去验尸记录中的剑伤,将罪责推到倭寇头上,显然是为包庇胡主簿,掩人耳目。那么,县丞为何要作出如此举动?答案只能是一个:他们是“同案犯”!据梁同知介绍,当年的台州县丞是如今的浙江按察使刘大人。
端木坚和庄晓风都想到同一件事,现场参与灭门案的有五人,另外三个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残杀于知县一家?当年的台州县衙官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年和于知县共事的还有时任典史的黄推官和当衙役的梁同知,他们又知道多少?台州和杭州两地的大案有关联是毫无疑问的了!
端木坚和庄晓风不由自主地同时向梁馨儿望去,只见她忽闪着乌黑的大眼睛盯着端木坚,目光中充滿了疑惑。
梁馨儿呑呑吐吐道:“于知县并非死于倭寇之手,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呢?”
端木坚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忙安慰道:“台州大案十分复杂,一时还不会有定论,说不定是刘大人一手遮天作的孽,与别人无关。”
梁馨儿低下头,喃喃自语:“但愿如此吧!”
端木坚见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抑郁起来,猜测是因案情的变化引起她的忧虑,那么她担心什么呢?端木坚想起前几天和她一起喝酒时,也有突如其来的怪异表情,难道她果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有那个若烟又是如何呢?细细想来,若烟的态度和以前似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这梁家姐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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