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海外的,”施月报道。
“海外的……”窦缨憋了半天,没想起来这个词怎么写。
施月接着往下报:“英雄。”
窦缨马上就写出来了,他整天打《英雄联盟》,对这个词再熟悉不过了。
为了让窦缨找到自信,施月有意报一些很简单的词汇。她接着报:“咖啡。”
“有没有卡布奇诺?”窦缨问。
施月把书放下了,说:“你认真点行不行?”
“废话,‘咖啡’我能不会吗?换一个!”窦缨说。
施月笑了:“不是想给你找点自信吗。”
窦缨把笔扔下了,抓了抓头说:“该死。”
施月也把书放在了桌上,说:“唉,看出来你是烦了。这样吧,我们换一样,复习一下历史好不好?”
“行,都听你的。”窦缨无精打采地说。
施月打开历史书,还是以问答的方式给他复习。她说:“我问你哦,导致唐朝最终灭亡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藩镇割据。”窦缨随口答道。
施月看了看书,惊讶地说:“不错哎!非常正确!”然后,她又说:“唉,我就老是记不住‘藩镇割据’。每次都考错。历史老师说,我再出错的话,就打我手心,一直打到我记住为止。”
“你是该打!就这几个字还记不住?”窦缨说。
“几个字倒没什么,关键是这个原因记不住嘛!干嘛那么凶啊?”施月说,“是我在给你上课唉!”
“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唐朝最大的隐患就是藩镇。节度使兵权太重了。尤其安禄山,担任河东、范阳、平卢三镇节度使,半壁江山都是他的,不造反还等什么?”窦缨说。
施月点点头说:“你历史真不错,比我都好。要好好复习一下,肯定能考好的。”
“你过奖,”窦缨说,“我哪能跟你比?”
“真的,你说的好多我都不知道。”
“我看的都是野史。安禄山这个我还是听评书里讲的。”窦缨说。
“野史也不错啊,有的据说比官方的还真实呢。”施月说,“唉,有扯远了。我再问你哦,”…
就这样,每天晚上,窦缨都要上两个小时的课。
他本以为这就是闹着玩。但没想到,时间一长,还真有了效果。在新一轮的月考中,他的成绩明显有了进步。语文、历史自不必说,就连英语都及格了。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觉得,施月还真有当老师的天赋。她很会讲课,又很耐心,谁不喜欢这样的老师?她以后必有前途。
施月也总在鼓励窦缨,叫他别放弃,说像这样进步下去,高考肯定是有希望的。窦缨也感觉到了一些希望。他才知道,自己在书本上也并非一窍不通,还是有一定潜力的,现在,他突然有兴趣在这方面努力了。
施月也越发喜欢给他补课。在这过程中,她自己也有很大收获。尤其在给他补数学的时候,她自己也把很多基础重新复习了一遍。
这样的补课,让她很有成就感,也更让她对自己和窦缨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四
但是,好景不长。
这天下午,施月按惯例去向徐玮汇报纪律情况。到了办公室,徐玮不在,陈皓冉和贾冲宇坐在办公桌前,班长李林洪和团支书也在。他们拿着班级所有的考勤表,在核对------快到期末了,他们正在帮班主任做最后的统计。
见施月到来,陈皓冉立刻合上了考勤表,很戒备地看着她--------他现在办任何事、都开始防着施月了。
施月有些意外,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老师不在吗?”
“去教务处了,在开会。”陈皓冉爱理不理地说。
施月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但是,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见、他们在后面议论那些考勤,就听团支书说:“我的天,窦缨居然旷了这么多课!这也太多了。”
“是啊,已经超标了,差不多够开除了。”陈皓冉得意地说。
“那…后面这几次、还要不要算上?”李林洪问。
“算上吧,反正他也快开除了,不在乎这几次了。”陈皓冉说。
声音虽然不大,但施月还是听清了。她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为什么陈皓冉刚才要赶紧合上考勤,如此防范她。她像遭了晴天霹雳,整个人都麻木了。但是,现在想回头去看那些考勤也不可能。她只好装作没事,继续走,出了门。
她急忙跑回教室,想把这事告诉窦缨。但窦缨不在。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现在腿都在发软。
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新校规有规定,旷课只要超过十节,就会受到警告处分。窦缨旷课的次数,已经达到了处分的程度--------他现在若再受处分,哪怕是最轻的,也会立即被开除的。
她庆幸能从陈皓冉嘴里得到这个消息,但也痛恨窦缨为何如此不小心。尽管自己多次提醒他别旷课、别迟到,但他还是不听,以至于处境变得这么危险。她真想拿东西狠狠砸他。
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不全怪窦缨,还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现在明白,当她劝窦缨别再旷课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在此之前,他已经旷了不少,即使后面一节不旷,处境也不会改变多少。
施月简直要抓狂,徐玮真是用心良苦,也真是不择手段。
这时,窦缨回来了,他倒是满脸春风,显然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从小店里带了一盒椰丝小酥饼给施月,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但今天她一点心思都没有,根本没理窦缨,仍是低着头,很郁闷。
“怎么了,又不舒服?”窦缨问。
施月慢慢抬起头,瞪着他,说:“还不是因为你的事?”
“我又怎么了?”窦缨很奇怪,的确,这段时间,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施月怒了,说:“我一再提醒你别旷课,你就是不听!”她缓了缓,就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刚才在办公室,看到陈皓冉他们在统计考勤。你旷课已经超过十节了,会被处分,也就会被开除了。”
窦缨现在已不再像原来、对什么都不在乎了。施月对他的劝导和鼓励、已经使他开始留恋这校园的生活了。原来就算被开除,他也不在乎。但现在,他有点在乎了。倒不是在乎这学籍,而是在乎施月,在乎和她在一起的生活。
“真的吗?一点余地都没有了?”他问。
“没有,”施月说,“这是死的规定,是新校规上明确写着的。即使是校长,也不好轻易改动。”
此时,窦缨倒真有些后悔当时太放纵了。
突然,施月狠狠蹬了他一脚,对他骂道:“你混蛋!怎么这么糊涂呢?!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在学校里吗?!”
窦缨被她弄得一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脏话,也是第一次这么暴力。他看看自己的裤腿,被她踹了个鞋印。他拍拍灰,说:“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跟我在一块,你都学会打人了。”
施月不再理他了。
窦缨再看她时,发现她哭了,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眶,正不断地落下来。她是真着急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实在让她承受不了。
窦缨赶紧哄她:“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说的严重性,我也在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呀?”施月呜咽地说。然后,她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整个这一节课,她的情绪都很低落,她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是自己要被开除了似的。她不知道窦缨还有没有机会翻案,能否继续留在学校。
一般来说,每科的考勤、都是先交给班主任,由班主任最后核实好,再统一交给教务处的---------而核实工作,一般也是由纪律委员主要负责的。
陈皓冉他们就是在最后核实,也就是说,明天,所有考勤就会上交给教务处了。教务处将会把它们输入电脑,然后在全校公示。等公示出来,再想改动就难了。
施月在想,改动考勤最好的办法、就是销假。但这需要请假条,若是病假,还要有医院的证明。现在,让窦缨一下拿出那么多假条也不可能。即使有,徐玮也不会批准的。施月感到绝望-------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是,也许是绝境激发了她所有的神经,突然间,她灵机一动,心想:考勤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不管有无假条,只要能想办法改一下考勤,或许就有转机。现在,那些表格还没送到教务处,那么一切就还未成定论。
想到这里,施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知道这么干很冒险,但却值得一试。
下课后,施月再次去了徐玮办公室。走的时候,她特意在衬衫袖子里藏了一支笔。
来到办公室,徐玮正坐在那里翻看教案,旁边就放着那堆考勤表。
施月稳了稳心神,走到了徐玮旁边。徐玮见她来了,很和气地问道:“施月啊,有事吗?”
施月点了点头说:“我来向您汇报情况,刚才我也来过,但你不在。”
徐玮笑了笑:“哦,刚才在开会。有什么情况,你说吧。”
“最近大部分同学都还不错。不过,还是那几个人,星期一没穿校服,被记了名字。别的都还好。”施月说。
徐玮点点头,说:“我知道,那几个人我非得教训他们。再不穿校服就不让他们来了!”然后,她问施月:“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就是上次政治老师说,我这个月有一次课没有来。其实我每次都来的,但她说考勤上没记。我…能看看考勤吗?”施月说。
徐玮很爽快就答应了,一指桌角,说:“你看吧,就在那边。”
施月拿起那堆考勤表,一页一页翻看起来。这一看,她惊呆了------每一页,每一门课,几乎都有窦缨旷课的记录,除了方鸣的课,只有他的课,窦缨是一节都不旷。
施月惊讶得浑身都发凉。但是,好在这考勤修改起来并不难,这些符号是很容易改的------出勤的符号、是个横杠;旷课符号、就是个空心圆圈;而迟到、就是在圆圈上加上一条横杠。
这时,正好有个老师过来和徐玮说话。施月正好往后退了几步,退在一旁。她趁徐玮没看她,便悄悄地从袖管里摸出了那支、她早已准备的笔。
她在窦缨所有的“圆圈”符号上、都加了条横杠,把“旷课”都改成了“迟到”。为了防止“迟到”太多,有的地方,她干脆把“迟到”都全划掉,改成了“全勤”。改完后,她又前后仔细算了算,窦缨迟到的次数虽然还比较多,但加起来,总共也才算旷了六七节课。
她终于松了口气-------好在上学期,窦缨几乎没旷课。上学期课本来就不多,又没有晚自习,窦缨白天几乎都在学校。她仔细想了想,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于是她把考勤表合上,还给了徐玮。徐玮还在和那个老师说话,也没看,拿过来就顺手搁在了一旁。
从办公室出来,施月如释重负,她庆幸自己又挽救了窦缨一次。当然,她没敢立刻把这事告诉窦缨,怕有旁人听见。直到晚自习结束,在回去的路上,他才告诉了窦缨:“考勤我帮你改过了,现在应该是没事了。”
“你去改考勤了?什么时候?”窦缨问。
“就是今天下午,我假装去班主任那儿看考勤,看的同时,顺便帮你改了,把你所有的‘旷课’都改成‘迟到’了。所以,你现在应该不会被处分了。”施月说。
但是,窦缨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他反而陷入了沉思片。然后,他才说:“你这样一改,他们会不会看出破绽?”
施月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我前后核对了好几遍呢。再说,那些符号看上去都差不多,改一下,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窦缨想了想,才点了点头。同时,他也对她刮目相看了。“看不出来,你还真有点子。”他说。
“那怎么办呢,谁叫你老是惹麻烦?”施月说。
突然,她捂住了自己的右眼,然后,她的表情显得很担忧的样子。接着,她又气急败坏地拍打了自己右眼几下,还说:“哎哟,烦死了!”
“怎么了?”窦缨问,她这样子确实很奇怪。
“我右眼老是在跳。”施月说。
“你是担心会出什么事?”窦缨问。
施月点了点头。然后,她又捂住眼睛说:“你看,又跳了。”
窦缨笑了笑说:“你想多了。可能只是觉没睡好。”
“不是的。”施月说,“我每次都很灵的。而且今晚它一直在跳,都跳到现在了。能出什么事呢……”她自己胡思乱想了起来……
五
其实现在,施月已不仅仅是在暗中帮窦缨了,她同时也在帮别的同学。
每次她从办公室回来,如果知道徐玮要对谁采取什么行动,她就想办法暗中把消息透露给那个同学。她做得很巧妙,使不少同学脱离了不利的处境,确实是救了不少人。
同时,她也多次揭破班主任的真实意图-------越来越多的纪律委员,在她的作用下渐渐露出马脚、浮出水面。很多人其实都已知道,是哪些人在暗中记他们名字了。徐玮也越来越难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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