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酒已不多，他却似乎越扯越远了。我忽然有所感悟，连忙打断道：“龙族同龙，万物皆可为龙，大臣的意思莫非是人人可以为龙？”
他点了点头：“上古时期，龙族和龙都是力量、高贵、尊荣的象征，但数量都很少。他们高高在上，令许多弱小种族卑微地活着，直到有位大神发了个大宏愿，‘愿天下人人如龙’，弱小种族才有了希望，龙族成员才有了扩充。到如今，不仅皇族是龙，民间也藏龙颇多，连庙堂之上也不乏龙族……”
我几乎跌了眼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庙堂之上也有龙族?”
他不以为然：“中州府的龙图阁存在超过了五百年，直阁监督朝政，传说阁老联合甚至可以弹劾皇权。另外，八府巡按包龙星也是龙族，他与虎族颇有渊源。”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不断地把弄着空酒杯。酒到饮时方恨少，我虽然知道他不会就此打住，但还是满上了酒杯。
他继续道：“包龙星的先祖包不同原是黑豹族，是虎族的附庸。包不同遗传了豹族特征，全身有如黑炭，与众不同的是额上挂着一弯苍白明月。得游方高人指点，知其‘上应天相，文星挂角；七杀、将军剑；幼灾父母重拜，宜早过房’，后寄名于文曲星君，并过房由虎族养育。
“包不同喝母老虎奶水长大后，隐隐有了些虎龙之威，年少便已声名远扬。及年长，更显露出不同之处，吸引大批能人异士来投，文有羊公孙策，武有龙张、虎赵，马汉、王朝。
“忽一年冬，包不同直入龙图阁，得神器青天三铡——降龙、伏虎、斩犬，上可斩昏君，下可斩佞臣。他为直阁监察朝政，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身为大汉最强武力的太保，能拥有一件圣器就很了不得了，他竟然有三件神器！我忍不住打断道：“龙图阁有神器？”
“当然。若没有超强的实力，如何可能上斩昏君？”
“龙图阁在哪里？”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具体的。”
“龙图阁在中州府龙亭百里之内，乃传说之地，最是神秘。”他摇头道，“有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龙图阁具体位置只有龙族才知晓，老朽自然见不到。”
大汉颇多传说之地，基本上都是谜一样的存在，有与没有差别不大，反正一般人找不到。即便龙图阁是真实存在，皇族又不是笨蛋，有神器不想自己把握？区区百里之内，当以重兵把守，岂容其他龙族进入得宝。
想到此处，我略带讽刺道：“如此说来，龙图阁乃龙族重地，皇族必将龙亭百里保护得很好，大臣就是想亲身查看，恐怕也难有机会？”
“如你所料，有虎贲羽林军守护，就是最精神的苍蝇也飞不进去。”他似乎明白我心中所想，“包不同乃直入龙图阁，他自广陵郡瓜洲古渡一步跨出，直接进入千里之外的龙图阁，得青天三铡后步出龙亭。传说龙图阁有直阁龙图，由于龙族特征的复杂性，龙图可以是一张人面、一把羊须、一个虎掌、一只牛耳，也可以是一片鲤鳞、一段猪膘……总之，没有人知道谁会符合龙图，也没有人知道符合龙图者会在何处，自然也无法阻止符合龙图者进入龙图阁。”
广陵郡远在扬州，瓜洲古渡在扬子江畔，三面临水，包不同一步跨出，若非龙行水运，就是仿效屈子“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
“龙图阁最近出现的直阁是谁？”话一出口，我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八府巡按包龙星。八年前，他自龙图阁出世，自称包不同之后，却是一副白净面皮,额上一枚黑色星图。”
“果真是他，原来他也是龙族。”我整理记忆，却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他有一柄上方宝剑，一本青天秘籍，随从中有一位人称‘高手高手高高手’的豹子头雷豹，据说他还掌握了一份神丹的秘方。”
我一边说话，一边留意着羊舌大臣的表情，见他不住颔首，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神话总是惊人的相似。
我话锋一转:“不过，以他区区八府巡按，也能够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这个与八府巡按的官职无关，包不同当年还不过是小小的府尹。他们代表的是龙图阁，自然可以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包龙星的上方宝剑乃上品圣器，配合包氏青天秘籍使用，其威力不可想象。豹子头雷豹乃当今天下第一名捕，千里追命，铁血无情，服用印度神丹后实力不在太保之下。”
豹族是虎族附庸，没有属于自己的封号。他们只在速度上可与虎将一拼，其它本领根本不值一提。印度神丹能将雷豹实力大幅提升，不愧“神丹”二字，不知包龙星准备何时辞官不做而去开药铺？——以你的智慧，是不需要解释的。
“那包龙星下斩佞臣之事，小子好像有所耳闻，不知龙图阁可斩过昏君？”我故意问道。
“大汉当然没有。前朝倒有几宗昏君暴毙悬案，怀疑是龙图阁所为。毕竟都是龙族，同族操戈，龙图阁也不会高调行事……”
他沉吟着，忽又朗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正是有龙图阁高悬的上方宝剑，大汉皇族才会牢记历史使命，始终保持先进……”
解释等于掩饰，说得正气不能证明你心中也有底气。上方宝剑上斩昏君只存在于文学作品的意淫，在现实中根本不会出现。所谓的昏君暴毙只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龙图阁恰好可以做为胜利者的挡剑牌。
可以想象，龙图阁不过是虚拟的监督，是统治者用来忽悠草民的神话。
我猜到了故事的开头，也知道故事的结局，但我没有戳穿这个青天梦，因为我记起了一段名言——“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大抵如此。大抵！”——身为虎将，我应当是属于“正在阔气的”，自己心知肚明、保持现状就够了，何必为他人出头。羊舌大臣一定也是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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