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嫔看那人出了殿去,凉薄一笑,唤了宫女进来侍奉更衣,换了身艳桃苏丝缎锦,描了远山黛,点了朱砂抹了唇红,转眼从一清丽美人变为明艳不可方物的妖孽。她凝望着镜子里自己毫无一丝缺陷的妆容,不屑一顾道:
“女子何不坐江山?!”
“皇上驾到!”
一声通禀,懿嫔不慌不忙的起身,待到转身面对君王,早已是仪态万千,回眸一笑百媚生起。
咸丰早已是对心上美人爱不释手,却又如何抵挡得了她的变化万千。
“兰儿,朕得你足矣!”
一夜芙蓉帐暖度春宵。
一夜过去后,金光宗主不禁讶异,那魔君竟没有落中自己的圈套。七世怨侣乃其终一生所求,缘何不会心动?
就在宗主一点揣摩魔君目的的头绪都没有时,就听到门外四将遣人来报:
“宁王花重金聘请了名医在府门口为城中所有孕妇把脉,不收诊金,还根据每人症状不同附赠珍贵保胎药。不知何意。”
宗主冷笑一声,心想:
“这么大张旗鼓的蠢办法也亏得他能想出来!”
可是宗主转念一想,就是这样一个“大张旗鼓的蠢办法”竟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大庭广众最简单也最不好下手。
宗主沉吟了一会,想到这样收买人心的行动,皇上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心生一计,整理了衣衫说道:
“传玄心四将归位!朱雀依旧负责监视宁王府,其他三将随我入宫!”
“是!”
宁王从卯时开始便在府门口派名医悬壶济世,不一会城中所有怀孕的妇人就在宁王府前排起了长队,每个人都对宁王感激涕零,宁王慷慨豪放的一一还礼,时不时的询问来医治妇女家里的境况,若是遇到周转艰难的家庭,还亲自送上纹银,不由民心大悦,纷纷行礼口呼宁王心系百姓真乃皇家表范,乐善好施可作当世活佛。
被紧急撤回的朱雀严密监视着宁王的一举一动,只见他言笑晏晏落落大方,颇有华贵之气,举手投足间既有一种亲切民生的平和,又有不可忤逆的威严,真是堪称完美。
和拥有惊世之貌但却凌冽冰冷高高在上让人只想臣服的宗主不同,宁王总是散发出一种让人很是想亲近的气质。跟踪监视宁王府这么久,朱雀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一直以来引以为宿敌的宁王殿下。
或许是因为这天的阳光不失温柔的笼罩着同样面带温柔微笑的宁王,朱雀感觉到自己的心口犹如丝丝袅袅细烟溢出的异样,说不出的奇怪,说不出的舒展。然朱雀察觉到这失态,赶忙运功调整,吐纳好气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监视全程。
而宗主协领其他三将,风风火火的入宫去请求面圣。怎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主事太监宁死也不去通报国师进见,说是圣上吩咐就是国破了也得等着。
宗主听到这话,一腔忧国忧民壮志凌云以天下为己任的豪气瞬间化作一干恨铁不成钢怨妖女误国的怒气。只见宗主的脸色由铁青转为愠红,眼看宗主正要发作,却眉头一紧,显然是怒气太盛冲撞了元气,一股修炼玄心奥妙诀的燥热感又涌上心头,果子狸清凉的元丹还来不及控制,宗主就已觉心口阵痛。
三将赶忙上前相符,宗主加紧运气催动果子狸的内丹,及时控制住蔓延的燥气。愠红从脸上缓缓退了下去,但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庞。
“回……殿……”
宗主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三将从未见过宗主有如此重的心魔,各个不知所措,只得将宗主扶回玄心正宗。
回到玄心正宗的宗主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捂着胸口,蹒跚向封印着果子狸的偏殿走去。
迎面而来一股在常人感觉刺骨的恶寒却在宗主觉得沁人的冷意。宗主拈指解开刻印在门上的符咒,径直走进那个冰天雪地,又随手在身后造了结界以防被人打扰。
冰床里的人,还是那么静谧素美,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丝笑意,与世隔绝的模样让人心疼。
宗主冷峻狂躁的目光瞬间柔软了下来,就那么定定的站着,望着她,只需要就那么看着睡着的她,心里的燥火早就去的一干二净,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能明显感到果子狸内丹的劲力又少了一分。
“我——真没用是不是。连你最后给我的,都留不住。可是这天下——唉,不说了,让我什么都不想的好好陪陪你吧。”
宗主运气搬来一整块的冰,盘膝坐在其上,吸极寒之气压制自身的魔气。几番吐纳之后,已然与之前无异,更添了几分清凉爽快。
此时再看冰床中的朱颜,也觉增加了几分舒心可怜。宗主爱惜的看着她,想起情愫突生,却自此阴阳分隔那夜,竟有一种苦涩的甘甜,说不出的复杂交错。
“以后唤你果儿可好?能算是我专属的称呼吗?”
宗主微笑着喃喃自语,左手轻撩着右臂宽大的袍袖,生怕衣饰上的累赘惊扰了伊人的长眠,右手似有若无的抚上伊人冰凉姣好的面庞,眼眶微微湿润了许多。一个再多刚硬的男子,也总会有这瞬间的柔弱。
“普天之下,何人如你一般懂我。
等到天下大事已定,我朝边境不再狼烟四起,天魔冲七煞时七世怨侣不落在六道之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你说可好?果儿——果儿,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就答应我一句可好……”
宗主陡然黯然神伤起来,想到就算所有都安定妥当,她自是不会再回来了,自己还不是只影一人茕茕孑立?而更悲哀的是,却没有人能明白他兼济天下的良苦用心。
正在宗主愣神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虽是刻意压制,但怎生瞒得过宗主过人的灵力。
宗主杀机一动,暗运劲力向着声音所向突然一指,就听见有人倒地之声。宗主嫌恶的摇了摇头,转身轻柔的说到:
“明天我就给果儿换一个清静之地,不要有人打扰到我们。”
宗主有略微无奈的笑着,抚了抚她鬓角的莞尔青丝,轻轻落吻在伊人的额头,又凝视了她好长时间才转身而去。
在宗主掩门造界后才发现,在门外偷听的不是别人,是同白素贞一起修炼以姐妹相称的青蛇。
青蛇虽不及白蛇法力高强,却仍有五百年的功力祭奠,以是硬生生受了宗主一击而不死,只是重伤在地。宗主冷笑:
“客人应该懂得作为客人应守的规矩。”
青蛇没有说话,似是受伤太重无力言语。宗主虽不喜这个妖孽,却不得不看在白素贞身怀七世怨侣的份上救她一命。
宗主拈指间就愈合了青蛇的伤口。似是警告似是威胁的看了青蛇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青蛇敢怒不敢言,伤势虽有些减缓,但全身的功力却是被封住了,提不起来一丝真气,只得恨恨的转身回住处,临走时将颇有怨恨的一眼投给了果儿所在的那间偏殿。
话又说回宁王府前,只见天色已晚,原本排起的长队只剩零星几人。奉命监视宁王的朱雀不知宁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整整一天只是看病散财,未有任何奇怪的举动,正在朱雀不知所以的时候,收到了撤退的心法传递,连忙化作一道白光而去。魔君、宁王看到白光闪过,心下了然是朱雀撤去了监视,两人相视一笑,颇有深意。
整整忙了一天后,宁王准备收工时,却听得黑暗中有个稚嫩焦急的声音:
“娘,马上就要到了,坚持住啊。”
宁王和魔君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同时心一凌,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似乎自己苦苦寻觅的一切都有了着落。
宁王急匆匆唤了背着药箱的太医,打着灯笼向声音所在寻去。在影影绰绰火光的照耀下,宁王看到了一位孕妇,她的肚子好像比寻常孕妇胀大许多,应该是个双生之胎,她还带着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孩,一脸怯怯的样子。
那位孕妇斜躺在地大汗淋漓,似是受了风寒身体虚弱,看起来又好像怀着双生之胎无法支撑,那孩子跪在母亲身旁,用警戒恐惧焦急混成的眼神盯着打着灯笼而来的宁王。宁王看到这景象,拿不定主意,只好回头用眼神询问魔君,魔君疑惑不定的点了点头。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这位婶婶把脉啊!”
“是是是。”
太医赶忙上前打开药箱,拿出软枕,正要去拉那孕妇的手腕,却只见那个孩子推开了太医的手挡在了母亲的身前。
“不许你们碰我娘,你们都是坏人!”
“孩子,你娘现在很虚弱,我们是来救她的。”
那小孩突然不知所措起来。只听得那孕妇向着小孩气若游丝的说到:
“虎头,这些叔叔是来救娘的。听话。”
又向着宁王哽咽到:
“大恩人……”
只说了一句便气息不顺起来。宁王赶忙道:
“您先别说话。快。”
一挥手太医便迅速把脉起来。
太医眉头微皱,看来情况不容乐观,魔君一个劲用眼神催促宁王尽快问出这孕妇怀胎几时。于是趁着太医低吟思忖药方之时,宁王装作不经意间问到:
“看婶婶很是辛苦的模样,不知这位婶婶有喜已有几何?”
“不瞒大恩人,到今天刚好是三个月零一天。”
不只是魔君,宁王也是骤然心惊,感觉到全身血液在一瞬间全部集中到了心脏,有一种窒息的狂欢堵在咽喉,若不是理智竭力控制,只怕二人现在早已仰天狂笑。
那孕妇看宁王脸上阴晴不定,似是压抑又似是狂喜,他旁边一位白衣公子打开折扇微微而笑,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所说冲撞了什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下话去。
看着孕妇明显比三个月还大的腹部,还没等宁王开口询问太医,写好药方的太医就拈着胡须微笑道:
“这位夫人所怀乃是千人之中难觅的双生之胎啊。夫人虽身体虚弱,但能保养至此已算是万幸。真乃福星高照也。”
还能有什么比“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更让人激动奋起的吗。眨眼间七世怨侣已经双双落入魔君之手,只待天魔冲七煞后,问天下还有谁能与之匹敌?!
正当宁王和魔君互相用眼神传递着大事将成的喜悦之时,心思细腻的王龙客却一眼瞥见了那位孕妇脸上的失落和无奈。唯恐有变的王龙客赶忙扶起那孕妇:
“不知夫人为何而哀泣,小生能否为夫人略尽绵薄之力?”
“大恩人,不瞒您说,敝妇家中虽贫困,但与外子自给自足,生活的不算富裕也并不算苦。可就在前月,外子突然得了怪病卧床不起,家中所有积蓄都用来医治,外子却——终究没有撑过半月……”那孕妇说到这,不禁哽咽起来,旁边的小孩也不住的抹眼泪。
“生死有命,婶婶既有身孕,须当节哀啊。”宁王有种悲天悯人意味在的劝慰道。
那孕妇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道:“多谢恩人开导。外子去世后,家中无米下锅,敝妇别无他法,只得进城来投奔远亲。没想到一天之内拜访了三四家遭尽白眼却无人收留,说我是克夫的灾星。眼看天色已晚,身上却无盘缠,正不知去哪里投宿,肚子却不争气的疼了起来,这才惊扰了大恩人。若不是大恩人相救,敝妇……”说罢又是哽咽并欲跪谢。宁王赶忙拦着,将那妇人扶了起来。
“既是如此,不如婶婶就在府中住下吧。一来好生修养,安心产子。府中医生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如有问题也能及时诊治。”
宁王看那妇人一脸惶恐赶忙摆手,不停说道“不行不行,太打扰恩人了。”挥手不容反驳道:
“二来,婶婶留在府里可以帮忙打点府中上下,也算雇佣婶婶进府干活如何?”
看那妇人还在犹豫,王龙客上前劝诫道:“这位婶婶,我们宁王殿下乐善好施是远近闻名的,并且王府中多一两口人也不影响什么,再说进王府可是铁饭碗啊,婶婶产子后留在王府也算是养家糊口,这一举三得的事情,婶婶就勿要再犹豫了吧。”
听王龙客这么一说,那位妇人只觉甚有道理,便千恩万谢的答应了。宁王六道自是欢喜万分。进府安定完毕,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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