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燕燕于飞……”望着眼前的布帛，齐姜低声念了几遍，心里微微有些惆怅，倘若没有后面几句，那该是多美好的一切，便伸手取过放在一旁的笔，在布帛上画了起来，不到片刻，一对展翅飞翔，栩栩如生的燕子跃然布帛上，衬着庄无忌飘逸清奇的笔迹，别有一番韵味。
齐姜端详着，看得正是欢喜时，在旁边忙碌的阿瞒探头而望，不由啧啧称道：“公主，你给阿瞒多画几张，我拿到坊间去换铜币。”
“阿瞒，你又和谁掷彩子输了？”齐姜看着她道。
阿瞒脸色一红，躲闪着齐姜的目光，扭扭捏捏地道：“我只是，只是输了几枚铜币……”
齐姜横了她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阿瞒历来最喜欢和人掷彩子赌铜币，偏偏学艺不精，经常输得欲哭无泪，又不肯服输，常常是越掷越输得多，却又乐此不返。
“公主，灵武宫里最贪财的人就数媞莫。”阿瞒凑到齐姜身边，忍不住诉苦，“她把所有人的钱币都赢光了。公主，你要为阿瞒出出气，她赢了阿瞒很多钱币。”
齐姜听得一愣，媞莫这个名字，她竟然许久不曾想起过，这个美艳动人的剑姬从墨府随她到了灵武宫后，太多事情发生令她一直无暇顾及他人，倘若不是阿瞒这番突然提起，她几乎已经忘记，心里顿时有几分愧意，不由道：“阿瞒，你去把媞莫唤来罢，我也想见见她。”
阿瞒眉开眼笑地点头，急忙跑了出去。
齐姜低头又提笔在布帛上细细描画起来，寥寥几笔，一个女子的背影被勾画成形时，阿瞒也带着媞莫进来了，边走边在媞莫耳边嘀咕着，媞莫却是一脸的无谓，似是不曾听到阿瞒说话。
齐姜的目光落在媞莫脸上时，不觉微微蹙眉，这张美艳的脸容，涂抹着浓妆，精致的双眉描得极其齐整，艳丽的胭脂染得双腮晕红，虽是美艳妖媚入骨，夺人心魄，却让人莫名地觉得不妥，总觉那是一幅面具一般。
“媞莫，你在灵武宫数月，过得好吗？”齐姜望着徐徐行礼的媞莫问道。
媞莫抬头看着齐姜说道：“多谢公主将媞莫从织坊带到灵武宫，媞莫一直过得很好，这天下再也没有比灵武宫更好的地方了。”
“这里是天下最好的地方？”齐姜笑着摇摇头，道，“媞莫，为何你会如此想？”一瞬间，却是想起阿禾与阿碧流连的是织坊，想起萦蕴向往的的是侠行天下，人心的不同，确是令人感慨。
“灵武君足下是天下最杰出的英雄，灵武宫里有着最安逸的生活，有着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媞莫说道，目光闪烁，似是很陶醉，“不需劳累，想有甚么就有甚么，便是最好。”
齐姜摇摇头，道：“媞莫，倘若将来，你觉得还有更好的地方想去，便告诉我，我会送你离开。”
媞莫顿时一脸惶然，嗫嗫而道：“墨司空已将媞莫送与公主，媞莫必然跟随公主身边，不会离开。”
“人心总会变。”齐姜说道，“我将你和萦蕴带回灵武宫，并不是要困你们在此，媞莫，以后你若是想离开这里，我也不会责怪与你，我只想你和萦蕴都能随自己心意，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媞莫低头不语，过了一会抬头望向齐姜，眼里闪过了丝丝迷茫：“过自己想过的日子，那又是怎样的情形？”
“我一直期望，天下的女子，都能有所爱，有所求，自在而活。”齐姜道，又摇摇头，道，“但愿，这不只是我的奢望。”
“公主，何为有所爱，有所求？”媞莫问道，神情有些奇怪。
“天底下，最令人牵挂的莫过于亲人与好友，这便是有所爱。”齐姜微微一笑，道，“人心也总有很多期望，那便是有所求。”
媞莫却是不以为然地道：“公主，倘若没有亲人，没有好友，自是不需牵挂，只要在灵武宫里衣食无忧，那便足够，媞莫这一生都别无他求了。”
“今日虽如此，他日或已变。”齐姜轻声说道，“世事变幻，谁能预料。”
媞莫摇摇头，道：“媞莫愚钝，不明公主所言。”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侍女们此起彼落的清脆声音：“拜见灵武君足下。”
齐姜刚站起，便见到庄无忌已行进来，一身白色的衣裳，衬着剔透亮润的束发玉冠，在微微暮色中，尤其夺目。
媞莫和阿瞒已退到一边，垂首行礼。
“阿瞒，媞莫，你们先下去罢。”齐姜边向庄无忌走去边说。
庄无忌的目光在阿瞒两人身一掠而过，便望向齐姜，见她梨涡隐现，欣然而笑，冷冷的脸容立刻似冰化水，柔和起来。
“伯苏师兄，你看。”齐姜说着，将手中的布帛递到了他眼前。
庄无忌接过来，神情有些怔然，望了许久，才看向齐姜，见她一脸期盼地道：“好看么？”
庄无忌点点头，突而伸手，将她紧紧拥入了怀里，没有言语。
“伯苏师兄，这里为何叫燕飞宫？”齐姜低声道。
“是母亲取的名字。”庄无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姜心里一震，抬头却见他眉目间有着的是一片温柔。
“我带你去看看燕子。”庄无忌握着她的手，低低说道，便拉她走出了宫门。
殿外，夕阳西下，余辉犹在，在宫墙飞檐上散落着美丽的光芒，一群群飞鸟在天空盘旋掠过，消失在远方。
庄无忌拉着齐姜站在宫门前，指着宫殿的飞檐，道：“燕飞宫建成之日，那里便有了一个燕子窝，每年立春之后，便会有一对燕子入住。”
齐姜翘首而望，她在此住了数日，虽是时常见到燕子，却从不知在飞檐之上，竟然会有一个燕子窝。
“伯苏师兄，我想去看一看。”齐姜回眸道。
庄无忌也不多言，轻轻一挽她的腰身，跃了上去，宫殿顶上的梁柱宽敞得足以让人躺下。
站在高处眺望，一切便尽在眼底，层层宫殿隐在林木之中，铺向天边，看不见尽头，在夕阳中闪着光芒，气势夺人。
“真美！”齐姜情不自禁地道，目光所见，飞檐之下，一只结实的燕子窝悬挂在暗处，时而有燕子的呢喃传出来。
“伯苏师兄，我们今晚在这里用膳，可好？”齐姜摇着庄无忌的手有些雀跃地说道。
“阿蘅欢喜便好。”庄无忌说道。
只是苦了下面的侍女，寻了几个侍卫过来，才把一道道饭菜送到宫殿之顶。
两人并肩坐落在梁柱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暮色笼罩了大地，夏日的夜晚，天空清澈得如同宝石，繁星满天，近在眼前，似是伸手便可摘下。
“伯苏师兄，今晚的天狼星为何如此明亮？”齐姜靠在庄无忌怀里突而说道，东南方的天空，天狼星正在群星中闪耀，几乎夺去了所有光芒。
自古以来，天狼星便是主战事的凶星，从来都是煞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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