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点头,边疆老人起身就走。“师父要去哪?”
“救人!”话音刚罢,语声已远。
天弃一直听着,师父一走他便转向室内,兰若跟随进来。
天弃一直回想师父的话:恩怨若不结束只会越结越深。
师父知道他的用心,蓬莱谷就劝过他。而师父此时这样说是感慨也是放开了。
“你还好吗?”
天弃微笑:“我很好!”
“你……”
“我上次的话没有说完。”他说:“你父亲死时曾要我转告你:不要报仇。”
“真的?”兰若有如释去重负,但心中究竟不安。“他真的这样说?”
天弃点头,他一直在微笑:“他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的母亲不让他报仇,因为原来让自己活着的亲人承担仇恨是这么痛苦的行为。他错了一生,不希望他的女儿再错一生。”
兰若终于相信了,只有父亲和她才知道母亲的遗言。
至少此刻,她放下重负,扑在天弃怀里,放声悲哭。
拜月,我这样告诉你的女儿,实在是为了她好,你也不想让她痛苦一生吧?
胸口的伤痛换来一个痛哭的人儿,是伤是痛终究有一点可值欣喜之处。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拼着伤、痛,也要让他在意的人心安。
他知道,她作为一个女子,这些日子以来,承受的东西太多了。正因为天弃他自己承受了那么多,所以他能够对她此刻的内心感同身受。而在天弃看得透的将来当中,她还要承担更多。
剑辰当然是找公子了,只是没有了天弃指点他上哪里去找公子?想起公子当日的话,竟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感觉,而他连他的名字都不曾知道。
岁历寒署,日月轮回,花开复谢,刹那生灭。大雪纷纷,路上已无人烟。夜里放晴。指路的北斗已落下了地平线,皓月东升洒在雪上那是一样样的冷清,却也是那样的宁静。【冬天纬度低地区北斗有部分或全部没入地平线下,赤道以北北极星永远在天上可以看到。再,抬头看到北极星的角度,等于当地纬度。】
女神龙等人一行向西,刚刚启行却失了龙魂凤血,只听那人声若龙钟:“边疆医者,江湖怪才,许久不见。紫竹林畔,恭候前来。”二人俱是惊异,江湖中竟有这等人物,却不知名姓。
老僧仍旧独坐,仿若天地都一齐入定。人影一闪,灰衣宽袖人从寺内出来,迎风衣洒,正是边疆老人。又听呵呵大笑,却是古木天到了。二老向来谈笑风声,不拘一格。
一向坐禅不言语的老僧开口道:“我等二位很久了。”
那日边疆老人救走天弃,同时查看到公子也中了毒,是以将天弃救活后,匆匆赶来救公子。来到这里却发现,老僧已将那人救活,这种毒性虽不猛烈,但却是折磨中毒者,三日内活不好,死不了,才夺生命。不知世上竟有这样高人,能解此毒,是以要会一会老僧。此刻觉得老僧面熟,却想不起是谁来。
此刻忽然大悟:“你是师父的好友南宫重楼?”
老僧点头,又道:“老衲与独孤剑侠,也只是一面之交。”
边疆老人道:“虽然如此,师父很赞赏你老,常常对我提及。何况,我这一身医术,还是由您所传。回想起来已近三十年没见,没想到,今日还能见面,真是因缘使然。”
“三十多年?”古木天道:“看来您已有百岁之余?”这老僧正是当年将即将误入歧途的江湖怪才古木天拉回正道的僧人。只是,时过境迁,竟然面目也不可得认。
僧叟瘦骨,却不贫寒。老僧道:“百岁不过眨眼间事,龙魂凤血也撑不得几时,得之如何?不得又如何?”
古木天忽然大悟,就像大梦方醒。这种感觉许久、大半生未曾有过。
老僧笑道:“时辰不多了,江湖中的事你们二位还要插手吗?”说罢闭目坐化。
边疆老人在垂暮之年能与传授医术的师父见上一面,大笑两声,跌坐竹畔,竟也含笑而终。
自来有佛教修行高深的师父坐化一说,古木天亲眼见到,方道不假。老友竟也去了,道声:“罢了!”也自盘膝而坐,却不如边疆老人与老僧潇洒,只是不吃不喝七日后方才离世,全无疾痛。
这老僧正是全文中多处提到的僧人,当年,他在那崖壁内,用双玉治好了剑侠蛊毒,剑侠要再出去比试,而他则劝剑侠一定要收手留情,剑侠因他救过自己。答应送还所有宝剑,并将双玉留下还给僧人,自己去了。僧人见他去了,免去了众人一场厮杀,但是心中必定不服,于是便对而言道:十多年后静候前来,等的是取剑之人。
“师父!”女神龙与鬼见愁赶来后,古木天手上托着刀剑,却不理睬他二人。女神龙一探鼻息,方知师父作古。这段故事被传于江湖,都道是一段神话。
人生潇潇洒洒,来去无挂,谁也莫如他三人了!江湖从此少了三个神仙般的人物。
人于醒睡之时总忽然睡去忽然醒来。时有庄周梦蝶,不知是蝶梦我,我梦蝶。
世或有魂,于生死间作醒寐梦。公子于彩光邃道之间,见到奈何桥畔,有词一首:平生误,几处望迷尘。文彩风流人尽叹,何时不意落泉门。命尽转身人。望江南--是首望江南。
那么题为赠……赠……赠什么?以下二字竟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忽然醒来,才知大梦。
有人死里转生,醒来后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而公子醒来却先道:“拿纸墨来。”
沙弥听吩咐放下温水取来毫墨。公子将梦中之词记录下来,却在赠字之下顿住。
赠下应是个人名,或者是个称呼。纸上突湿一点,是公子落泪,沙弥合什退去。
公子自语道:“这是筠儿所留,赠字之下定是夫君、或衔御二字,只是筠儿素不通诗词……”想到在花下教词又自道:“她自知晓,为我而学!”
兰若心情底落,决定去找恩师,却不见师父在大石旁,因在寺外等待些时,沙弥出来道:“师父刚刚圆寂!”
“什么?师父圆寂了?”
“是。”
夜里,女子不便入内,于是院内院外便造成两人的再一次擦肩。
生、老、病、死、怨憎会苦、爱别离、求不得、及五取蕴。
等次日清晨,兰若再来拜祭。现在,应该去见见他,明月国的纳兰衔御。
之后,天弃知晓师父已去,三人一齐火化,纵然天弃再过无泪,此刻也流下泪来。
二十余年,师父对自己的恩情比父子还亲,原来,此刻方才是人之一生心中最寂寞之时。
箫声凭何启,原来又只是孤单人物,从不曾认得,一贯飘零。往事凭添寂寞,竟都付之东流去。
第三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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