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做了一个梦，梦里便是一生。
梦里没有幽冥妖魔，也没有四派宗门，只有他的莫大叔和可爱的小萱。莫大叔带着他和小萱一起住在西陵城。
他和小萱两小无猜，一起长大。有时候，他会紧紧盯着小萱美丽的小脸蛋一直看，那眼神就像是丈夫在看妻子，而每当这时，小萱常会捏着衣角，羞涩地对他说，等她长大了就嫁给他，然后立即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梦里的莫大叔不再是什么太虚观的弟子，而只是一个喜欢喝点小酒抽点旱烟的木匠，他跟着莫大叔学习做木工。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他长成了一个茁壮的小伙子，是个技艺精良的木匠，小萱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姑娘，是个女工精湛的好手。
在莫大叔的见证下，他娶了小萱为妻子，生了一对儿女，儿子取名叫阿庆，女儿取名叫阿美，然后他和妻子一起赡养渐渐老去的莫大叔。
直到有一天，莫大叔一觉睡去，便再也没有醒过来，他与已经长成壮小伙的儿子一起安葬了莫大叔，然后不顾妻子的劝阻，喝了一夜的酒，流了一夜的泪，想了一夜的事。
再后来，他看着儿子阿庆娶了城西李家勤快的姑娘，看着闺女阿美嫁给了城东张铁匠老实的儿子，看着儿女一一离开他们夫妻俩，各自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有些伤感，也有些高兴。
当他老了，满头灰白，坐在红光闪耀的火炉边，看着妻子的脸上衰老的皱纹，看着自己皮包肉骨的双手，垂下头来，轻轻地低语，静静地回想。
有一天早上醒来，他看着患了软骨病的妻子躺在床上，正在看他，她轻声说：“老头子，我不想死，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们。”
这一天，他没有出去，而是坐在床边握着妻子的手，静静地看着她苍老的面容，妻子也一直看着他同样粗糙的老脸，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仿佛看了一辈子也没有看够。
晚上，妻子知道自己要死了，眼睛眨了眨，突然笑了，她说：“苏默，我这一辈子就要过到头了，你对我那么好，我也为你生了一对儿女，算是报答你了，下辈子我们还要一起过。”
听到这里，他的泪立刻掉了下来，掉到了妻子的老脸上，他轻轻抹去，然后看着妻子慢慢闭上眼，那安静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他紧紧抱着妻子，感到她的身子慢慢冷了下去，把脸贴在妻子还有一点温热的胸口，默默地流泪，然后抬头看看外面的暮色，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笑了起来。
最后，他坐在老屋前的藤椅上，感受屋外暖和的阳光，满意地笑了，他感到自己的眼皮慢慢重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也要走了。
他想莫大叔了，他想妻子了，他想自己的一对儿女了，他想到儿子闺女都过得很好很好，他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莫大叔和妻子，他笑了。
也许，这样的一生，很好，很好。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心里这么想着。
突然，他醒来，从天而降的大雨将他生生砸醒，但他却以为是在做梦。
他费力地伸出右手，放到眼前，看着有些脏却依然白嫩的手，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与梦中苍老的手截然不同。
他把手塞进嘴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了下去。
血，流了出来。
疼，钻心刺骨般的疼。
五指连心，但心却比五指上的伤口更疼万倍。
苏默流着泪，心在颤抖。
原来那都是梦，可却梦得那么真实，梦得那么美好。
原来这才是现实，他离开了莫大叔与小萱，来到了这么一个未知的地方，孤独一人。
又是一个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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