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地方我们都不知道在哪里。”
“哦。”我应到。
“还是进入正题吧,请你一趟不容易啊。”他不由分说地在地上坐下来,发出弯腰时吃力的喘气声。
“请坐。”他指着黑湿的地板招呼我,“不必担心,马上放你出去。”
我缓缓坐下来,把手放在膝上,地上蜡烛的火焰在舞动。
“请你就此罢手,出去后直接返回到你原来的地方,过你逍遥的日子,怎么样?”他说。
“我,我好像有点不大明白,我这人脑子不好使,请你说明白点。”
“是吗,看得出来,不过话只能说到这里,其它已经由不得你选择,不是吗?”
“我想做什么,你知道?”我问。
“一清二楚。”他冷笑道。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事已至此,没办法回头了,明白吗?踏出第一步,紧接着就会踏出第二步,第三步,势必到达终点,我的人生准则。”我自言自语地说着,“怎么样,不觉得傻气?”
他一声不响,双臂抱在胸前,身体像是跟着什么节奏有频率地摇摆着。
“那样也没关系,照着你的人生准则行事就是,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最好作好准备,对接下来的事。”我等了好久,终于听到他发出一声。
“我不擅长准备什么,一切只能见机行事了。”
“很好。”
烛火已经燃到尽头,屋子里瞬息重新置于黑暗中。
良久,他终于开口说,“这就送你出去。”他站立起来,我听到他缓缓移动脚步发出的声音,我跟在后面,不一会,门被打开了,“只能跟你说这些了,说不定我们还会相见。”
“同样在这里?”我问
“没错,老地方。”
“这里真够特别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黑暗里思考问题能够更加专注,像放大镜把许多东西放大了阵列在面前,你只消跑上前去一一吸收就是。”
“是吗?”我无不佩服道。
我踏出门,身后传来一声“再会”就把门关上了,我把手扶上去,却发现那里已是和先前一样长有青苔的墙壁,我对这种梦游式的迷宫再次无可奈何。“这就送你出去。”我想起那个的声音。
我苦笑一声,继续向右走,沙沙的石子声已经消失,传来我熟悉的腐肉味儿。这时茅屋的门被打开了,鲜艳的阳光洒了进来,我的眼睛一阵剧痛,我慌忙用双手捂住眼睛。
来人放下东西又出去了,我想大概是饭食之类的,晕暗一片的茅屋或多或少让我慢慢适应从无光到有光的转变,那无须大费周折,石像般静候浇灌大把大把的时间即可。我侧卧在草地上,潮湿的泥土味让我倍觉舒服,刚才落入黑暗的混钝感还停留在大脑表层,使我思索跟不上速度,我还来不及更多的想象,像是有什么猛击我的后脑,我猝不及防,晕睡过去。
这一觉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桔黄的阳光从门缝斜射进来,淡淡的尘粒在空中上下飞舞,从屋顶垂挂下巨大的蜘蛛网,还是那间茅屋。门口仍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过的瓦罐,里面的食物幽幽冒着热气。
我很饿,但没有食欲,食欲从来没有正规正举地和饥饿一同前来过。
我和上次一样,我在屋子里东望西看,找不到巨蟒出现过的一点痕迹——草地平平整整,异味也一点没有。被抹过泥土的木墙不时被白蚁蛀脱,我怀疑这本身就够怪诞的现实的真实性,从我见到小巫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我像一颗棋子被人指控着该往里走,可奇怪的是,那也正是自己的意识所在,至少看上去不受任何人的牵绊,但在如影随行的虚拟世界里却踏入陷阱,浮出水面,然后再陷入疑惑,回到现实,如此循环,但我却没有改变过,我像乌鸦般地急恐不安的在两个世界低掠浅翔。我甚至怀疑,哪个到底才是我真正所处的现实世界呢?返回原地,哪里才是原地呢?
我头疼起来。
我从包里掏出小刀,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装水的水壶已经空了,书还在,青石也安然无恙,我精神为之大振。
我在墙角一个较隐蔽的地方慢慢用小刀一刀一刀刺进木墙,声音很小,怕被人发觉,另外动作太大,可能把小刀折断了。
傍晚有人进来换了饭食,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几句,我佯装睡着了躺在地上。等人出去后我再继续。木质的墙比我相像中的坚固。
猛然食欲上来,我走到门口把瓦罐的东西吃了,软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还不错,然后在另外一边的墙角小便了一次。
我大大伸展了下身体,身体疆硬地如同岩石一般,骨头也在咯吱咯吱作响。不一会,心情好起来,我小声地哼起一首我忘记名字的曲子。
我就地跳跃了一会,然后再次走到墙角,把摭盖在上面的枯草拔开,就刚才的成就而言,几乎微乎其微,不足拇指大小。我曲膝坐在地上,握住小刀,小刀的尖头还在微微发热。外面传来轻快的口哨声。
我一直挖到半夜,仍不觉得疲倦,指头被磨出血来,大汗淋淋。途中休息了一次,口渴难受,敲门向看守人要水喝,他们乐哈哈地,眯着眼睛要我稍等,甲让我呆在屋子里,水送来再叫我,我点头道谢。
水送来后,看守人看着我把水喝下,略显不自然地问我:“昨天,去,去哪了?”
我答:“很难说得清楚。”
“可木骂得我们够怆”,他笑道,“还好你及时回来了。”
“这地方我的确不太想呆,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我想出去。”我说。
“还不行,可木让你在这再呆几天,有事要拜托你做,本来不想把你关在这,但其它地方又觉得不妥,委屈你了。”
“没关系。”
他转身向屋外走,我叫住他,问:“可木是谁?”
“是我们酋长。”
看守人出去后,我看着墙角已有拳头大小的小洞,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有些事情是无法阻止的,我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小刀上的锈迹已经没有了,被坚硬的木墙磨成金属特有的铁灰色,也因此变得异常锋利。我再次埋首投入工作,即使不从这里逃走,但总得留条后路,以防不测。
两天后,我基本自由了,我用地上的枯草把那个贴地的大洞盖得严严实实。看守人在送食物的时候和我聊几句,他有两撇颇为特殊的小胡子,细小的眼睛冒着温和的目光。他看到我手上带有血迹,也没有问什么。
次日,进来一个女孩,眼睛明亮,笑容可掬,头发用一根草绳系在脑后,衣服穿着极为单薄,胸前微微隆起,赤脚,手里拿着一个瓦罐和几株紫色的草叶。
她径直走过来,把瓦罐递给我,仔细注视着我。我一声不响地接过瓦罐,刚打开她就问我,“你叫什么?”
我开始喝汤,汤里面有松松软软的坚果。
“我叫鲁沐。”她说。
我停下来,抬头看她,她笑嘻嘻地冲我笑,“怎么样,不觉得好听?”
我说,噢。
“看你样子,你好像不喜欢。”
我笑了起来,她反而一脸的迷惑。
“你耳朵一生下来就这样吗?”她问。
“记不清了。”
她把紫色的草放进瓦罐的盖子里用石头捣鼓起来。
“这是什么?”我问。
“药啊,听说你的手受伤了.”她笑着问。
我仰头把最后一滴汤喝到肚子里。她拉过我的手,一边笑一边仔细地把草药抹到的手指上,她的手温暖,和小巫不同。
“我做的,怎么样,不难喝吧?”
“好喝极了。”我赞道。
她眯起眼睛笑起来,其温度可以把三万五千里的冰原全部融化了,然后势头不减的让地球另一端荒无人烟的戈壁全都长出嫩绿的小草。
鲁沐在和我讲话时,看守人常眯着眼坐在门口的草堆里发呆,他发呆的方式就是盯着地上某处纹丝不动,有时他也会比较警惕地观察着我,但又不是害怕我忽然逃跑的那种警惕。
“走吧。”鲁沐站起来。
我点下头,两人离开茅屋,快出门时,看守人向我说了句,没听清楚,把目光转向我们。鲁沐朝他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走到外面。
“行吗?”走到山坡上时我对她说。
“午后返回就是了,没关系的。”鲁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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