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喜欢大象吗?”
“大象?“
“是”
“喜欢。”
“到什么程度?”
“谈不上什么程度,就是意愿上的事情,比如说看到这种东西,就忍不住想上前去亲近,摸这摸那。另外,只要一想到河马,我就更喜欢大象。”
“那就对了。”
“那就对了?”
“是。河马生气来着。”
我一头雾水,转头望去,他正好推开门,走进植药园。大约过一段时间,他返回,拍拍手掌,阴影跟着他向前移动,他好像有无数的影子,可惜一个也辨认不清。
“下面才是至关重要的。”他说着,声音也变得与众不同,像是努力使自己变成严肃认真思想不开窍的老头,“我在找一种药。”
“想必也是这样。”
“那就不拐弯抹角,你可知道在什么地方?对我十分有用。”
“一所无知,药罐就在你面前,你随便找。”
“找过了。”听语气好像有点不悦。
“要想得到你要的东西,靠口费舌是必经的途径。”
他茫然地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人定律好像还不少。”
“那是?”
“果真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我重复道。
他俨然山谷的大熊重重地叹了口气,把防风帽咻咻从头上拉下来,浓密的棕色头发从尖小的耳廓下贴着脸颊柔顺地滑落下来,头顶上的乌云仍煞有介事地翻滚不止。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还想跟你聊聊,你这人讲话能让人……怎么说呢,能让人平静下来。”
“多多少少。”我轻轻一笑.
“好了,得走了。”他说着从阴影里跨出来。
我没有出声,仿佛还困在不见天日封闭的围墙内。当他把门打开,橙色的夏日阳光便迫不及急待地斜射进屋子里。他关上门,当屋子又恢复宁静的时候,我才从恍惚中醒过来。我匆匆穿好衣服,蹬上草色靴子,把一把贴身的小刀揣进怀里,然后拉开门,从门缝里向外端倪,年青的巫师刚好经过校院的门口,我闪出门,沿着一人多高的灌木丛悄悄跟在他后面。
巫师没有停留,手插在裤兜里,以不变的速度,步屡从容地向前走着。他不时地用手摸摸头上的防风帽,不时抬头看看头顶的乌云,像是在偷窥空中的某物时眯起眼睛。阳光分外明朗,照在他的脸上像境子一样的闪闪发亮,他看上去心情愉快,甚至有一些古怪的音符从他厚厚的嘴唇里飘出。他想回到那里呢?我心里暗暗地想,此时的路径是与巫院的方向正好相反。
大约过了一段时间,灌木林消失了,剩下的是三千尺左右的麦地,为了不被发现,我只好静静呆在一片低矮潮湿的洼地,等他走远,再顺着他的脚印寻找踪迹。草上的露珠还未干,我浑身被打得湿透,羊齿草已经割破了我的裤子,带着血痕的肌肤裸露出来。空气慢慢开始变得燥热。就周围的地貌来看,像是已经在山谷里了。
等巫师的身影变得极小时,我才小心翼翼地从洼地跳出来,出来时发现那并非是洼地,而是一个巨大的脚印,类似熊掌或者是其它的什么庞然大物。
举目皆是羊齿草,荒芜的地上冒着滋滋生长的声音。无风,头顶的太阳如尾随的萤火虫炽烤着大地,除羊齿草以外的其它植物竟像获得生命源泉一样鲜艳异常。我抬头向巫师望去,他已不知去向。理所当然地不知去向……。
我仰天叹了口气,随即如石头一样倒在草地上。脑中空空如已.
我掏出小刀,不停地向空中比划。飞蛾大小的小虫在耳畔低吟,不管我如何大声的呼吸,它们总不厌其烦地贴着我鼻子振动着细小的翅膀。
正午时分,我把随身带来的食物和着水吃着午饭,一只小棕熊走了过来。它从那里冒出来的,我事先并不知晓,但看到熊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事。它慢吞吞地迈着灵活地四肢向我走过来,表情可爱憨厚,我把手里面粉向它递过去,它腾的地一声站起来,用两手抱起我的胳膊,鼻子伸到我手掌,又转头像是客气地对我看了看。
“我带得很多,尽管吃。”我说。
它却并未动嘴,出于好奇似的嗅个不停。我伸出右手,拦腰抱住它毛茸茸腰,它也颇为顺从地贴进我怀里。
“和我打个滚怎么样?”我问。
它不置可否,面粉已把它的嘴涂得满嘴都是。
山林间的静谧一时让我难以睁开眼睛,小熊躺在我怀里,蹬着两只毛茸茸的短腿挣扎,它低低的咆哮声像清风一样吹拂着我耳边的发丝。
小熊渐渐不再动弹了,沉甸甸身体开始有规律的起伏。大概是跟着妈妈出来觅食时走散了,或者本身和我一样一个人也未可知。巫师消失的方向仍空无一人,从地面慢慢蒸腾而起的雾气渐渐笼罩西边的从林,麦地上驱赶乌鸦的稻草人倒在地上。我不声不响的望着天空,这时让我想起祖母,我似乎能敏锐地听到木门被轻轻推开时发出沉闷的吱吱声。
小熊趴在我怀里呼呼大睡,它被我环抱着,这般安稳沉睡,我不忍打扰它,尽管我对巫师的行踪颇为焦急。我用右手轻轻拍着它的后背,我想到小时候祖母也是这般哄我入睡。
午后,小熊醒来,推开我,朝西边的丛林走去,它未朝我挥手,和来的时候一样缓慢而忧伤的迈着脚步离开,没再看我一眼。
巫师走过的路再难辨认,但山谷间可以称为小道的仅此一条,可印象中又并非什么小道,怪石野草小花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模一样。
对所有路线再次确认后,我决定还是就原路走下去,这样虽然极易被发现,但由于相隔时间太长,他未必会明白我此行的真正目的.何况,目前这条看似是路能通向那里,心里也打着问号,其它的更不在话下。
此时已是午后,不管是风也好,熊也好,全都不知去向,麦地里的青苗翠绿欲滴,倒在地上的稻草人随着我的呼吸像是努力要从地上挣扎起来。
我走过去,想帮他一把,这时却看见有人远远的冲我招手,我默然停住。
那人甚是奇特,驼着背,戴一顶阔沿草帽,他竖起头,五官平整,耳朵圆而短,两肋的白须一直延伸到地面。手里握着锄柄,从远处缓缓走来。地上的锄铁把两边的石头碰的叮叮当当的响。两天之内,见到两个怪里怪气的老伯。
我垂着两手,站在原地等他,时间对我而言总是显得漫长,我喜欢等待。
“正在午睡。”他压低嗓音,唯恐惊扰了地上的稻草人。
我轻轻哦了一声。
老农丢开锄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的太阳已把大地烤地发烫,我俯身用手摸了摸,然后顺势也坐了下来。
“老伯!”我低声叫道,喉头有些发热,“山谷里有别的人出没吗?”
“人是没有,熊到经常看见,有时恰巧遇到,还能打上招呼。”老农低声回答,过了一会,他又补充道,“你知道,现在是熊出没的季节。”
老农摘下帽子,露出光秃秃的头顶。
我说:“今天看见一个人从这里经过,现在却不知去向。”
“黑衣黑帽,头顶乌云?”
我笑道,“正是!
老农有点犯困了,打了个哈欠,用手抚着后颈,摇头晃脑,像一只快老掉牙的猫,“是个有趣的家伙!,”他舒展着眉头,像在回忆那巫师的模样。我不急于打探他的去向,慢慢等待着。
“抱歉,我得睡一觉。”老农把草帽放在地上,吃力地躺在地上,阳光斜射在他有些踏陷地鼻梁上,满脸的皱纹使他看起来有些可怕。我在心里数了一二三,决定直接问他:“他朝哪里去了?”
老农单手向前一指,便闭上眼睛。
我定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太阳在慢慢下沉,一段时间后,光线黯淡下来,那方向是我来时的路线。我犹豫着,一时不能决定往下该如何是好,难道,他回去了?
成群接对的乌鸦从林间飞出,在麦地上空盘旋,声音听起来哀惋,一览无余的平原里,那声音很久才才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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