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听着这不伦不类的拜师词，只觉方才仅存的丝丝侥幸转瞬间消失殆尽。
看来，日后得有一番调教了。
太子峰山脚东端，自盆地某处蓦然涌出数百匹骏马来，向着滇境四处飞奔。片刻，便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中。
只余马蹄声越来越远。
在滇境最南有两座巍峨高山，高山外围被清澈如璧的长河裹着，河水不知其源，却经年缓流不衰。两山之间容着占地数百公顷的平坦地带，谓作巫谷。
谷内几处要点摆置了瞭望台和箭塔，余下建筑便如一般市井人家相同，有饭馆有街市，有楼宇有琼台。但这些只集中在巫谷北角，剩余三处皆被谷主用来种植药物，修建各处研毒室。
而在巫谷正中心，被众多建筑合围呈保护姿态的几乎要与山齐高的宏伟建筑，便是巫谷龙脉所在，唤作神宇。谷中弟子众多，却并非每人都有进入神宇的资格。神宇是巫谷谷主及其下四大门主商讨要事机密之所，也是外来迎宾待客必去之处。
只是近年来，谷内几乎没来过外人。
巫谷便呈着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一直封闭在这两山峡谷之内。
此刻，神宇最高层内，一把轮椅在主人的操控下自房间内行出，向着一侧木窗而去。自窗前垂目，只能望见远处的璧河，以及倒映在河面上的白云朵朵。
有推门声响起，径直向着轮椅所在方向缓缓而来。
来人半老徐娘，容姿清丽，一身半袖罗纱裙曳地，莹绿色樱绳穿梭于发间，利落盘在脑后，与左腕处三只翡翠玉镯交相辉映。
她脚步轻盈，停在轮椅边。
“方才弟子来报，太子峰那边跑出来数百匹骏马来，搅得周遭居民人心惶惶，都以为要有战事了。”
轮椅之上那人身着灰褐色棉袍，似是极怕冷。
他又透过矮窗看一眼璧河，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嘶哑。
“谷主以为如何呢？”
被唤作谷主的妇人便掩面笑了，声音里藏满愉悦。她垂眸看一眼轮椅之上无法动作的人，假意嗔道。
“姐夫就是这样客套，这么多年了，一直不肯如从前一般唤我。”
商南落眉头浅浅地蹙着，好看的侧脸浮起清浅的哀伤来。
从前？是他还未曾当上巫谷谷主之时吧，那时扶摇还在，琴瑟亦只是个跟着他们跑前跑后的小丫头。
那时他唤她扶摇，唤她琴儿。
如今这么多年倏忽而过，他对着她，却只能开口闭口唤一声“谷主”，这人生，当真是讽刺呵。
琴瑟见商南落面色哀戚，嘴角笑意愈深。她俯下身去，凑近那人耳边开口询问道。
“姐夫可知这马匹是何人所有？”
轮椅里的人好似没有听到，目光仍旧淡淡的，并不开口。琴瑟便好似自言自语般解释：“我听闻，这些，可都是你那宝贝儿子搞的鬼呢。”
妇人声音飘进商南落耳中，总觉得有些尖刺。
可他面色如常，波澜不惊。
“轲儿？为何？”
琴瑟便蹲下身，目光与商南落齐平。她望着他，似是不经意轻叹一声，转瞬消散在风中。
“怕是觊觎这谷主之位许久了，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儿子如你一般不让人省心，不曾想，竟来得这样快。”
她目光直直看进商南落眸中。
“姐夫，你说，我下个召回令怎么样？”
召回令只能由巫谷最高领袖，即谷主下达。一旦召回令下达，所召回之人无论身在何处都必须在三日之内赶回巫谷，若逾时，便会被丢进万毒窟，基本再无存活的可能。
因此，召回令的下达在某些程度上便相当于死令。
如今商轲不知身在何处，若能及时赶回还好，若赶不回，便只能以死谢罪了。商南落似是也想到这一层，眸光一闪。
他抬头看着琴瑟，眉头浅蹙，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目光悠远绵长，像是飞到了许久前的曾经去。半晌，才开了口，仍旧是淡淡的嘶哑，只道。
“全凭谷主喜欢。”
琴瑟便直起身笑了，笑得张扬凄楚。
若是你一直这般对我惟命是从，我们何至于走至如今这一步。临了，她双手合掌轻拍几声，门外侍从便走了进来。
“下召回令，商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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