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朱雀堂主（1 / 2）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沿着山间小道盘旋而上。高山巍峨，林叶茂密，曲曲折折的小道盘在半山腰。驾车的女子面色定定，深黑的眸子里没有情绪。

“绿芜。”

“在。”

清浅的唤声自马车中传出，女子倾身向后落地有声回应道，僵冷的面部表情却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到何处了？”

被唤作绿芜的女子抬眼望了下前方，后又回头道：“回主子，还有两刻钟便可到达山顶。”

车里的人淡淡唔了声便不再说话，绿芜等了片刻，又扬起手中缰绳驾车而去。车内，赵隐丹凤眼微眯，一手扶额，一手撩开车帘看着两旁呼啸后掠的景物，心下思绪流转。

这个半仙，躲得倒挺远，连这深山老林都躲来了。

几日前他途经江都临城，顺便去张老爷府上问了莫忧的消息。原本并未报任何希望，却不曾想真被他问出了蛛丝马迹。依照张老爷话中之意，莫忧算师自在飘摇四海为家，基本上居无定所，想要寻她着实不易。

但张老爷之前请算师时可没少费心思，多多少少知道些真假不辨的消息——莫忧算师每年都会回一个地方，便是赵隐现在所处的山林。这山林外围被众多针叶树木包裹着，小道狭窄难行，夜深时更是有凶兽出没，当真是人迹罕至。

赵隐嘴角又勾起冷意来，抬眼朝山顶望去，眸中寒芒一闪而过。

两刻钟后，马车已至山顶。

红衣男子长身而立站在一间木屋前，身侧不远处，是一座杂草丛生的无名墓碑。赵隐淡淡瞥了一眼，抬手推开木屋房门。

一览无余。

屋内只安置了一张床，床边，竖着兵器架，架子上各类兵器静置其中，屋外的光透进来，闪着冷芒。木床所在上方悬着一盏已被熏黑的油灯，简陋却并不脏乱，连蛛网都未结。看来，是有人常来打扫。

赵隐向前走去，正欲取出架子里的软剑，耳旁便倏忽而来一缕冷风。

微侧头躲过，那夹风而来的芒雪镖就生生陷进了木墙上。嘴角噙着细微寒意，赵隐并未回头，仍旧向着架子中的软剑伸出手去。

身后芒雪镖沿着不同路数呼啸而来，在空中割开繁琐的线条。

赵隐手中动作不停，眼见那镖就要钻进他身体一处，红衣男子霍然回身，手中软剑迅速利落地挽着剑花，花影重重，分不清虚实。

只听“叮叮”的声响充斥在木屋内，待赵隐停下动作，那十几支芒雪镖便落了一地。

“倒是好剑，可惜铸造时日太久，钝了。”

赵隐说着，持剑的手向后一扬，那软剑便又安然地插回了兵器架，因着重击震动着，似是在悲鸣，又似在挣扎。木屋内仍旧空无一人，赵隐的话回荡在屋内，无人应答。

他也不急，走至床沿就顺势躺了下去，二郎腿翘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半晌，才有一道声音响起。

“你来作何？”

赵隐自床上坐起，就见门后走出一人来。

那人穿戴整齐，好似还上了淡妆，蓬松的头发用白色樱绳束着，整个人看起来颓萎不振的模样，只那眸间算计表明她是个活人。她问完话，就沿着门边坐了下去，倒也不觉粗俗。

赵隐面上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禁一寒。

“算师占天卜地，怎么，算不出我此行为何吗？”

自然算得出。

莫忧算师似是非常疲累，声音懒懒的，仿佛在回答他，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终究是躲不过啊，”半晌，又问。“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赵隐弯腰捡起地上散落一地的芒雪镖拿在手中把玩，那镖呈六角雪花状，银色裹装，其中一角刻着篆写的“药”字。看了一阵，红衣男子将手中银镖扫了出去，正扎在对面人身后的木板上，距其咽喉只两寸。

莫忧看了一阵，嘴角笑意愈发苦涩起来。

这么多年，她都要忘记了，这芒雪镖自铸造之日就带有药楼的印记，如她一般，便是尸身长埋，亦是万古不腐。即便，她早已背叛楼里，那印记，却仍旧噩梦一般剜不去割不断。

“五年前的事情，想必朱雀堂主定然记得清楚。”

赵隐笃定的语气在耳旁响起，莫忧侧头，就见红衣男子不知何时已掠至身旁，正俯下身看她，手中软剑抖着寒芒贴在她脖颈处。

一如之前在张家大宅。

可这次，莫忧清楚地知道，她再也无法将这软剑移开了。

五年前呵，她自然是记得的，从未曾忘记过。

那时她被派至巫谷探寻情报，却遭埋伏被巫谷众人生擒。他们不杀她，只每日给她灌用无数种毒虫熬制的汤药，她每每喝得肝肠寸断，痛几欲死。但她终是忍下去了，这折磨经受了整整四十六天，她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苦苦挣扎，却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