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侧头见是方才戏台上的女旦,这会刚掀了帘子进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方向。自己并不认识,白蔻这才推了推赵隐的胳膊。
赵隐只淡淡瞥了一眼就继续转过头上妆,剩白蔻无语凝噎。
“你是?”
白蔻见女子气势汹汹,不禁开口问到。
“哟,才几年啊,白神医这便不认识我了,街坊邻里的十几年白做了。”
听那女旦的话,分明是直指白蔻的,但脑海中身影不断闪过,她一时还真想不起这人是谁。所幸那女旦说完就去一旁换戏服卸妆去了,也不管她是何反应。
赵隐这时已上完了妆,丹凤眼被几抹颜料一勾,更显妩媚。他目光在白蔻与那女旦之间环了一圈,才浅浅问她。
“认识?”
白蔻本想摇头,想了想,开口道:“似在哪里见过。”
“哦,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那女旦显然也听到了赵隐的话,自铜镜前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带剑扫向白蔻。
女子有些无辜地蹙了眉头,这话又不是我说的,瞪我作甚?赵隐却不管那么多,只换好了戏服,倾城的面上一片笑意,问。
好看吗?
白蔻暗自汗颜了片刻,默默点了头。
赵隐便好似满意了,冲着一旁在周围忙碌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掀开帘子往戏台去了。一旁的小厮正欲指引白蔻往看台去,那女旦就走了过来。
她已卸妆结束,头上还裹着头巾,但白蔻已认出那人模样。
近四年未见,她几乎快将她忘记。
是长安街金玉堂林胖子的姐姐,唤作林语。她与她初识,是因为秦楚。那时几人年尚小,林语总是追在秦楚身后,送金饰送玉佩,送各种珍奇异宝,恨不得把整个金玉堂送出去,却每每都被秦夫人尽数送回。
时日久了,街坊邻里的便都知道长安街金玉堂的千金看上了秦家药铺的公子。
众人只当孩子小,闹着玩,并不在意。却不曾想秦家公子与白神医徒弟订了婚约,也有人扼腕叹息,但神医之徒与药铺公子,更多的人觉得般配。
白蔻以为那之后林语会死了心,另寻一户好人家嫁了,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但一直未曾听别人谈起,原来,竟是入了梨园。
此刻再见她,回忆种种扑面而来,有种恍惚隔世的错觉。
“可是想起我了?”
那女子问着,似是想起什么,面色有些落寞。白蔻看着,一时也是无语。正巧一旁小厮在催促,便顺水推舟跟着他往看台去了。身后,是女子略带恨意的声音。
早知今日,当初便是死,我也要与你争抢到底。
白蔻脚步未顿,面色却转瞬变得煞白。
赵隐在台上唱着词,眼角余光瞥向自后台走出来的白蔻,见她面色苍白微露痛苦,眸光一转,心下了然。
“虽然是饱学名儒,腹中饥,峥嵘胀气。梦魂中紫阁丹墀,猛抬头、破屋半间而已。蛟龙失水砚池枯,狡兔腾天笔势孤。百事不成真画虎,一枝难稳又惊乌。”
白蔻坐在看台,看着戏台上扮相惊艳的赵隐一颦一笑都带着儒生雅质,无论唱词还是动作,都有模有样。
他必定是在戏班呆过的。
白蔻想着,目光一直凝在台上那道走步转台的身影上。他偶尔会眼角余光勾着笑意看她,她便伸出大拇指夸赞他。
那笑,就更深了。
一曲唱罢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赵隐去后台卸了妆,她在看台等着。他只望她一眼,也不逼她进去。
“你以前在戏班呆过?”
回百草堂的路上,白蔻忍不住内心疑惑,浅浅开口。
本以为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却不料赵隐只轻轻摇头,面色亦是淡淡的。
“没有,只是喜欢,便自己学的。”
喜欢?
白蔻更是疑惑了,自先帝驾崩后,戏子在民间的地位就低了许多,甚至要到遭人歧视的地步。
他何意会喜欢唱戏,喜欢到仅是自学就能当如此成就?
赵隐似是看出她的疑惑。
“戏台上铿铿锵锵,几个表情动作就演遍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就演尽阴晴圆缺悲欢离合。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
白蔻抬头看他,他面上是极少有的认真,还带着些许的憧憬。
突然有些心疼。
没来由地,心疼面前这个红衣男子来。
对现实的失望得有多深,才会将一切付诸于那如梦似幻的戏台上。
“赵隐,”白蔻唤他,星眸里是某种坚信不疑。“日后会好的。”
红衣男子的衣摆随风微动,他回看着白蔻,面上有张扬的笑意。
但愿如你所言,越来越好。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