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蔲此刻若是抬头看,便能看到秦楚嘴角浮起的寒意。
他不能报,但总有一人能。
男子抬头望着夜幕中孤独悬挂的冷月,眸子里映着月华,刀光一般闪耀着。
是夜,边郊十里长亭。
一道颀长的黑影立于亭边,他身姿挺拔,蒙着面,只露出狭长幽深的眸子。他脚边,跪着另一道稍显单薄的身影,那人单膝跪地,右手长剑拄在脚旁,正低着头等待站立之人吩咐。
“计划推进得如何?”
“回主子,在掌控中。过不了多久,巫谷便是要易主了。”
狭长的眸子微眯,眼中俱是满意之色。
“通知其余三大堂主,黄泉计划提前。”
听闻此言,跪着的人眉头轻蹙。
黄泉计划牵连人数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将计划提前,难免会出现许多难以掌控的变故来。素来行兵遣将步步为营的如玉堂主,今日是怎么了?
“可是主子……”
“我意已决,莫要多言。”
跪地之人这才领了命,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整个人便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而留下来的如玉堂主,面纱下的嘴角勾起冷意来。
第二日,白蔲几人便收拾了行装。
圣手大会早已结束,她的伤亦好得差不多,离开江都这么久是时候该回去了。秦楚自马厩牵了两匹马,两人一匹,沿着小道向着秀水街疾驰而去。
一路行至渡口。
“上船吧。”青川已上了船,向着站在岸上的白蔲伸出手去。
女子面色似有不舍,目光逡巡着,不知在找寻什么。
“怎么?舍不得?”
秦楚站在她身侧,看她面露愁绪,开口问道。
女子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未做。”
秦楚看她模样纠结,也不催,只陪她在岸边站着。风带着河水湿冷的气息扑打在面上,女子一身鹅黄色对襟轻衣,下身罗裙随风微扬,她的长发随着目光飘飞在空气里,眉心轻锁。
河边往来商客行色匆匆地忙碌着,临江商铺也如往常一般迎来送往。不远处,几个孩子正在玩闹。
白蔲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目光环视半晌,最终落在玩闹的孩童身上。
他们手拉手围成一圈,脚下踢着几个奇怪的动作,似在跳舞。而白蔲在意的,却是他们张张合合的嘴巴里,悠然飘出的一段旋律。
孩童们声音软糯,又带着稚嫩青涩。
她听不懂那歌谣里的词,只觉得那琅琅上口的旋律有些熟悉。
却不知在哪里听过。
这边,船夫已将将要松开绳索。青川见二人仍旧没有动作,便开口催了起来。
“你们是不想回江都了?”
说着,直接上前就扯了二人往船里去。
白蔲神思悠远,在青川的拉扯下无意识向着船内走去。
船夫这才彻底松了麻绳,拿了桨立于船头,就要扬帆起航。
女子的目光依旧呆滞,还在思索。
眼前忽然闪过一片艳红来,白蔲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岸边走过一女子红衣似血,墨发在风中扬着弧度。
赵隐!
白蔲这才想起她未做的事情来。
双脚腾空踏出船只,幸好船还未走,她才能稳稳地落至河边。
来不及跟身后之人打招呼,女子便向着秀水街一处跑去,步子急急的,身形比平时快上几分。
“师妹!”
青川喊着,提了轻功就追了上去,伸手挡住白蔲去路。
“你怎么了?”
女子提着裙角从一侧跑过去,声音抖落进空气里。
“给八角的金锁还未买。”
语毕,已距男子几丈远。
青川听她只是回街上买东西,便也不再追,只是无奈地摇头。
买个金锁而已,干嘛这么急?
白蔲逆着风一路狂奔,待到府衙时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幸运的是,本应站着护卫的朱红色府衙大门前,竟无人看护。女子只当他们玩忽职守,也不甚在意。直到走至地牢,她才终于明白这偌大的府衙为何空无一人了。
呛人的浓烟自地牢内呼啸而起,房屋上层火光冲天。
白蔲犹疑了一阵,才终于将自己浑身浇湿,捂着口鼻摸索进了地牢。
因牢内常年阴暗潮湿,火石难燃,所以地牢上层虽漫天大火,但牢内却得以保全,只是剧烈的浓烟呛得她几乎无法张口。
“赵隐!”
女子急急地唤着,半晌却不见有人回应。
不好的念头浮现,白蔲又唤了几声,凭着记忆中的方向往某一间牢房走去。
隐约有铁链敲击墙壁的声音传来。
白蔲精神为之一振,脚步更急。
然,终于走至牢房前,看清被关之人的动作时,她满腔的担忧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美人此刻正慵懒地躺在草堆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手上铁链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墙壁,好不悠闲的模样。
见白蔲出现,赵隐才吐了口中草根。
顾盼流光的眸子一转,精致绝美的面上露出魅惑妖娆的笑容来。
他声音琅琅的,带着愉悦。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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