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阙这才松了口气,堵在胸口的手无力下滑。
是奴口口声声唤着自家主子,眼见着他逐渐合上了双眸,七尺身量的壮汉目眦欲裂,眼眶通红。他一把将商阙背起,向着不远处的医馆狂奔而去。
刚将男子放置在软塌上,交代了郎中几句又脚下生风向着临江客栈奔去。
“云姬云姬!”
是奴拍着云姬的房门,急声唤着。
云姬正在梳妆,待听清来人的声音,立刻扔了手中木梳,开了门。
还未等是奴开口,她就面色不安地开了口。
只问,人在哪?
是奴便带她一路飞奔。
如同以前许多次,商阙出任务回来,带了伤,是奴就会来敲她的门,声音急急的,她便会扔下手上活计,以最快的速度到那个人的身边给他医治。
毫不夸张地说,她这一身毒术精湛,不过是为救他而练成。
可此刻,云姬看着躺在软榻之上面色苍白的商阙,竟万般痛恨自己曾拼命努力才得来的毒术。
商轲从她这寻药时并未曾说要作何用,她也没问。
毕竟自商阙退了门主之位后,她便随着曾属乾门的众人入了坤门门下。虽说是谷主的意思,但二门主待他极好,掌上明珠般捧着。
她哪里还能事事过问。
这毒是云姬炼制,自然是有解药。
她取出身上瓷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丸给商阙服了。
云姬看着男子黑衣上一片深色,看着他染满鲜血的双手,隐隐觉得这毒并非来得那般简单。
开口问一旁照料的是奴。
他却只是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却明白了。
这世上若还有人是商阙愿意豁出性命保护的,便只那人没错了。
云姬的月眸凝在安静躺着的男子面上,他已恢复了些,面色稍显红润。她素手抚向他的脸庞,温柔地,带着丝丝颤意。
犹记得十四岁那年,他从万毒窟出来。
身上被毒虫蚁兽撕咬的面目全非,只一双眸子惊人的亮。
是她用了几十个日日夜夜将他治好,也曾为了研究一味药而整宿不眠。每每得到进展,她都欢呼雀跃,恨不得昭告天下。
她做的这些,辛苦劳累,是她愿意的。
因此即便连他的一句感激都换不来,她依旧甘之如饴。
六年时间。
从他坐到乾门门主之位,到不知缘由退位,再到离开巫谷。
她一直觉得这人是没有心的。
不然,为何她做了这么多,他一次都没有被感动过?
可是她错了。
错的一塌糊涂。
他并非无心冷情,只是他的心一直不在她身上罢了。
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他从未曾关注过她。
云姬才知道。
原来爱一人至深,也会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女子的手轻颤,抚摸着商阙的脸庞。
她眸里蓄了泪,似一动就要落下来。
自认识商阙那日起,云姬便再未哭过了。
只因他不喜欢。
因此,哪怕是那日他带了是奴离开,将巫谷一切抛之脑后,说不要就不要,她也未曾流过一滴泪。
可如今,她看着商阙为了另一个人重伤至此,或许嫉恨,或许悲哀,终于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泪珠成串低落在商阙面上。
啪嗒。啪嗒。
是奴不忍再看,将自家主子的手掌擦干净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云姬轻轻地将身子靠下去,伏在商阙胸前,任泪水湿了男子胸前衣襟。
若是可以重来,我一定不要认识你。
不相识,便不会将真心付诸,便不会无法自拔,痛不欲生。
便是孤苦一生,也起码是快乐的。
假若从未爱过你,我一定是快乐的。
可是这世间斗转星移,什么都回不去。
是奴在门口站着,听着屋内一声声啜泣,眉头深深地蹙着。
这命运,何苦这般弄人。
屋内,商阙从噩梦中惊醒,垂眼看到胸前铺在一侧的乌黑秀发,感受着女子身躯微颤,听着她委屈的哭泣,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
莫说她明指暗示多次,便是什么都不说,那满是深情的目光,谁人看不懂?他看得懂,所以才次次推拒,甚至冷眼相对。
她却从未离开过。
商阙便退了门主之位,从此远离巫谷。
本以为这样便能断了她的心思,却不料,情之至深,割舍不断。
他有血海深仇似天,已然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接纳深爱如斯。
也从未想过此生会得人如此深爱。
更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爱一人,深爱致死。
商阙想着,感觉胸前女子微动,便闭了眸,假意睡去。
云儿,忘了我吧。
你要的是什么,我清楚明白,可什么都给不了。
你这一生历久悠远,莫要浪费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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