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间很大的石室,墙壁四周刻画了很多她并不识得的符画,石室中央是个巨大的圆形高台,高约丈许,高台上竖着一尊石像。
由于灯光昏暗,白蔲看不清楚,只觉得有些许的熟悉,似是在哪见过。
绕着圆台的是一周水池,池中飘着几朵浮萍,那水不知从何处流来,顺着圆台低处又流了出去。
便是她方才听到的哗哗声。
白蔲往池水上游处望了去,只见靠近石墙处池水上下翻涌着。看来这间石室是建在了泉眼处,也难怪密室会有活水。
而她所在的地方是个较小的圆台,与之前的大圆台之间隔着的一条长长的水道,用几个高低不一的石阶连接着。
不似大圆台周边围了水池,小圆台的通道下布满了蜘蛛毒蝎。
方才她听到的虫鸣声便源自这里。
虽然身为医女,这些毒物也见了不少,但这般密密麻麻的一片还是让白蔲不禁身子一抖。
最后望向红莲,方才发现她此刻就站在那凌乱的石阶中的某一块上,池里的毒蛇往上攀着,似是要攀向她的身体。
红莲却视若无睹的朝着白蔲走了过来,手里端着的是冒着香气的饭菜。
“吃吧。”
白蔲警惕的望着红莲手里的饭菜,却仍是站着不动。
“怕我下毒?”
“不是。”白蔻诚实答到。
红莲若真想让她死,她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那便吃吧。”
红莲将饭菜放下,欲转身离开。
“慢着……”
红莲觉得今日自己的耐心有些过分的好了。
“何事?”
“这么多饭菜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下,你……”
话未说完,红莲就拿了筷子,妖娆妩媚地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白蔻竟觉得这般粗鲁的动作被红莲做得风情万种。
“味道不错,”白蔻吃着抬眼望了下红莲。“只是八角自小在江都生活,口味是偏轻的。”
红莲偏看着白蔻,眉目柔和起来。
跟她一样刀子嘴豆腐心。
相识三年。
白蔻虽口口声声说她十恶不赦,报应活该,但心里却很在乎她的身份。
她从小便照顾八角,和他不是姊弟胜似姊弟,论辈分,红莲算得上她的半个姨娘。
她对她虽不如对正派人士的尊敬,却也不曾恨她入骨,欲杀之而后快。
此番白蔻转弯抹角告知她八角的喜好,便说明她心里对她是存了一丝期待的。
红莲刚欲开口再询问些什么,白蔻却放下竹筷抢先了一步。
“反正也无聊,就说说八角好了。”
于是那日,白蔲坐在灯光昏暗的石室中,对着盘坐在自己面前的红莲说了近乎三个时辰的故事。
那似乎是一种交接。
她照顾了八角那么久,那种姊弟之情早已融入她的骨血,就像对白十七一样。
他们都是她的家人。
虽说彼此没有血缘上的羁绊,但相互依赖与信任的情感让他们有了无法斩断的牵连。
哪怕分开了,不在一起了,他们还是她不需任何理由便可以去依靠去投奔的归宿。
那次长谈后,白蔲的待遇比之前好了许多。不但每日膳食时辰都有人来送餐,而且石室里整日整夜的亮着烛灯,红莲甚至还派人给她送来了医书。
医书里面被人写满了脚注,不知是原著医书之人所为还是后来观看医书之人所作,但不管是谁,红莲送来的医书确然让白蔲受益匪浅。白蔲偶尔看到与她意见不符的地方,会用毛笔蘸了红色的颜料,在上面添上她的意见。
颜料是白蔲让每天送餐的丫头从外面药铺买来的一种叫做垂序商陆的果实做的,江都之外的其他地区也会称之为十蕊商陆,这种果实属商陆科,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喜温。它的浆果是扁球状的,熟时果实呈黑紫色,浆果汁液中有一种红色染料成分,可用于酒汁、布匹和纸张的染色。
只是这种颜料保存期限较短,所以白蔲也不知她的添注能不能被下个观看这本医书的人看到。
送医书的该是红莲的随侍丫鬟,耳边梳着长长的丫鬟髻,用红丝带系着,只是人有些木讷,白白毁了一双黑亮的眸。
而红莲,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石室里过。白蔲不知是何原因,也无心去探究。
只是内心的忧愁却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与等待中慢慢膨胀起来。
石室里除了每日按时来送餐的丫头之外就没有其他人出现过,只有满池的毒蜘蛛毒蝎陪着她期待着再见阳光的那日。
人是需要语言来传达和发泄感情的,白蔲也需要,可是每次她想跟送饭丫头说上几句话时,送饭丫头都是慌忙离开逃一般退了出去。
白蔲想,兴许是满池的毒物令她恐惧。纵然如此,在这样无聊而孤独的日子里,每隔几个时辰见上送饭丫头一眼依旧成了她在石室里最大的慰藉。
日子就这样麻木的重复着,白蔲不知室内时日,不辨室外晴雨。直到有一日,送饭丫头急急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姑娘,主子有令,请姑娘随静月出室吧。”
那是不知道多久的时日里,白蔻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
堪堪将那玉珠落盘的声音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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