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浓郁,却不醉人。
士兵们能看到大树根下的小石子在左右晃动,原来不是幻觉,地面在动!
四面八方传来古怪而细微的声音,交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爬动,纷纷向这边聚拢,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大群,集集密密,蜂拥而至!
士兵们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手脚颤抖,有几个胆大的握住手中的武器,只待有什么从林间窜出来,便作殊死一搏,然而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惟见撑在地面的月奴双面色苍白,唇色乌青,“姑娘……”
月奴双的鼻间在猛烈地吸气呼气,她全神贯注地诵念着咒决。
幽香氤氲缭绕,在山林间四处弥漫。
那些古怪而恐怖的声响早已盖过噼里啪啦的雨声,山石震荡,如狂风巨浪过境,然而地面上只是剧烈颤动,谁都想不到地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人敢想!
“燃……燃完了吗?”月奴双喘着粗气,艰难出声,她的眼前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耳鸣轰轰,只凭着意志还在强撑。
帮忙的士兵意识到她在问他手上的凝脂,回过神来,“差、差一点。”
这话一出,他就想狠狠甩自己一巴掌。
因为月奴双又定了定神,开始念咒,士兵们听不懂,却觉得这诵吟之声如同穿耳魔音一般,虽要不了他们的命,但好像在要这姑娘的命。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焦距,混沌一片,面白如腊,两片嘴唇已呈青紫色,模样比那些中毒而死的弟兄还要骇人。
但她没有停。
明明感觉是地动山摇,偏偏他们这里什么鬼东西都没有冒出来,只觉得地底下似有什么被撞击,被撕裂,被啃噬,无数诡异的声音萦绕在耳畔,细细思来更觉恐怖至极。
很快,远处山间似有刀剑碰撞的打斗声响起,但更多的是惊恐杂乱的尖叫哭喊声。
“姑、姑娘,燃完了!”士兵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凝脂,直到它完全燃烧完毕,才兴奋地呼喊起来,一回头,发现月奴双已栽倒在地,毫无生气。
“姑娘……咋了?”
一个士兵壮起胆子上前探了探月奴双的鼻息,惊慌失措,“好像没气了!”
士兵们抱头痛哭,呜呜呜,神奇的仙女大人死掉了!
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脸上,顺着发际、颈间直往下流,如同小小雨瀑,她的卷睫微微颤了颤,倏忽睁开双眼,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赶上了吗?
王爷还好吗?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即使视线模糊,天旋地转,即使筋疲力竭,虚弱不堪,可心中的幽幽烛火撑着她从泥水里爬起来,循着那若隐若现的微光蹒跚前行。
士兵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相顾无言。
诈、诈尸吗?!
紧接着是一声惶遽的惊呼:“不!姑娘,不能去那里!有陷阱!”
月奴双却听不见,事实上她什么也看不到,脚下软绵绵的,跟踩在浸了水的棉花上一样,忽然踏空,重心不稳,身体下陷。
周围很静,没有雨滴声,没有人语声,没有虫动声。
是了,她恍然忆起,她在大雨中,她在满布毒坑陷阱的山地上,她踩的不是濡湿的棉花,而是通向死亡的潭穴。
她的身体打了个旋,迅速陷落,因为看不见,便不会害怕,因为听不到,也无关悲伤。只是一瞬间,过往的记忆如泉涌般闪现。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那一年,她五岁,苗疆清寨发生鼠疫,白苗族惨遭重创,她的娘亲临死前告诉她,快跑,不要回头,去找他,他定能护你周全。
她于漆黑的森林中拼命奔逃,奋力追逐着心中那道朦胧光影。
翩翩白衣,朗月清风,龙眉凤目,渊渟岳峙。
……是谁呢?
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出毒坑陷阱,那人抱着她瞬间腾空而起,一跃数十丈,飞快地远离危险区域。
零星火光骤然蹿腾起来。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和事,她本该记得的。
迷眩而模糊的视线中隐隐透出一个暗色黑影,与记忆中的不同,却又撩动心弦,令她的头阵阵剧痛。
“你……是谁?”
悬在半空的手终是举不起来,无力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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