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檀刚矮身闪避,旋即又稳住了身形,手悄无声息的扶住别在马鞍上的刀,他向周围瞥了一眼,并没有人受伤,就连马背上驮着的村民父女也弯腰伏在马背上,静伺不动。浚檀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回头再看背后十几丈,一个兄弟手中还稳稳托着弓,乌黑的弓在月下发着森寒的光,箭就是他射出的。
“他妈的,老子脑袋差点被你射穿了!你想干啥?”洛扎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张口就骂。
洛扎一直走在队伍最前面,刚才那一箭就擦着他耳边几寸的位置飞过,射向前方的黑暗里,“噗”一声射中了黑暗里的什么东西,闷闷的。射中目标的声音几乎和弓弦嘣响的声音同时响起,足见这一箭力道之急劲。洛扎冷静下来,他们行至此处夹道突然变窄了,过了狭窄的夹道是一小片开阔的空地,米汤一样浓稠的烟雾将周围遮挡,黑夜里看不清楚前方,迷雾似的烟幕下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射箭的驮队兄弟叫小黎,端着弓的手臂始终纹丝不动,冷着脸,又从箭囊里摸出一支箭,缓缓扣在弓弦上。
“眼睛擦亮点!”洛扎提着刀,向前走了两步,眼睛死死盯住前方,脊背不知不觉渗出了冷汗,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浓雾中时隐时现,正是在一个人身高那么高的位置,阴森森地立在那里如鬼魅一般。
“鬼!”有人惊呼。
冷风阵阵,那影子还有头发随风缓缓地飘动,黑漆漆的一个人站在山路当中,乍一看还真像个鬼。
“那是人,看清楚了,别瞎嚷嚷!”洛扎压低了声音呵斥同伴,紧握刀柄的手心渗出汗。
“人头!”马背上忽然又传来一声惊恐的惨叫。
大家都被这声惨叫吓了一跳,再仔细看过去时,才猛然惊得浑身一寒。那果然不是人,那颗长发飘飘的头并没有连着人的身子,而是插在一根木棍上,嵌在了土里。乌黑铁青的皮肤显然已经腐烂很久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漠然地对着前方,额心被一支长箭洞穿,箭尾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没有人曾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小黎不自觉地垂下了手中的弓。
有危险时,洛扎一向是最先冲上去的人,他示意几个兄弟跟在他身后去查看。空地上一共插了六七根这样带人头的木棍,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焦灼难闻的味道,距离一丈远的地方,放眼遍地都是焦黑的尸体,至少有几十具。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在刚刚发生,在烈焰中坍塌的半个屋子,浸染了血液的焦土,还有在死神来临之前痛苦挣扎的亡魂,每个人眼前都能浮现出屠戮与焚烧发生的那一刻。
“真的有‘死城域’?”格勒打了个寒战,刚才大伙儿听浚檀说起玄鼋和‘死城域’的时候,都觉得那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故事,谁知道转眼就亲眼见到想都不敢想的恐怖景象,所谓的地狱,也不过如此。
洛扎脸色凝重,在一具焦尸跟前停步,“老子从来不信邪!”
洛扎蹲下来,忍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抓住尸体黏成一团的头发,提起它的头。洛扎忽然看见,尸体猛然睁眼,突出的双目愤怒地瞪着自己,尸体张大腥臭的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本已死了的人猛地一挣,脱开洛扎的手跳起来,展开手臂将一截尖锐的木枝冷不防扎入洛扎的左肩头。
谁都不会想到这些死去的人会突然间全部活了过来,连洛扎这样的武士都不曾防备,更不用说驮队里的年轻人。几个跟着洛扎一起查看情况的兄弟,都被突然跃起的死尸袭击,受了伤纷纷防御着后退。
“糟了!我们中埋伏了!”洛扎愤怒地喊,迅速回击,他膂力极强,左手握住拳头抡起,重重击在‘尸体’脖子一侧,右手一把拔出扎在自己肩头的木枝,从另一侧反手刺入‘尸体’脖子上的动脉,鲜血喷溅了出来。
“保护世子!大家不要慌,不过是一伙拦路的巫民!”洛扎把巫民重重摔在地上,尸体抽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他这话一出口,有几个驮队的兄弟自动形成了一个圆圈形的防御将格勒围在圆心。浚檀执刀守在格勒身侧,完全没有冲出去与巫民对峙的意思,碧父女在格勒身后惊得呆立不动。
随着一声清厉的哨音,又有几十个巫民吼叫着高举匕首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他们进的速度飞快,向驮队兄弟们发动的进攻极尽凶狠,却丝毫不防御,仿佛身上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小黎像一个机括一般,一刻不停地重复着搭弓抽射的动作,一支支长箭噗噗噗地连续近距离朝着不断冲上来的巫民射出,额上的汗水止不住的流,有几次甚至来不及拉弓,便被巫民缠住,险些丢了手里的弓。双方人数相差太过悬殊,洛扎的刀法再快再好,面对一波一波砍过来的巫民,渐渐觉得有些无从招架。兄弟们虽然功夫都不错,却也分身乏术。一伙巫民已经攻到格勒身边,几个年轻人围成的防御圈开始溃散。
“浚檀,用马车!”洛扎无法脱身,于是想到让浚檀带着格勒上马车冲出包围。
浚檀会意,点了点头,转身去驾马车,却发现驮队里的所有的马匹忽然人立起来,发出狂躁的嘶鸣声。二十几匹同时发出长嘶,那声音震耳发聩,马匹端起前掌在空中猛烈弹动,用力向着平日照顾它们的主人踩了下来,它们已经完全失控了!
几个兄弟围着一匹发狂的马,想要拽住缰绳让它跪下来,可它完全无法平静,蹬踹着马蹄猛烈地蹦跳,恶狠狠地想要把马背上的主人甩出去。他们这一路上也曾见过马匹发狂,但那一次马匹们是想奔逃,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是想攻击人!
“邪门,说了老子最不信邪!”洛扎双臂一合将两个巫民的头重重撞在一起,不由分说冲过来,从地上拔起一根插着人头的木棍,贴着地面横扫。他的动作极快,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棍子打在马的小腿上,立即崩断,发狂的马儿长嘶一声,向前跌出一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对不住了兄弟,回头再给你治腿伤!”洛扎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马匹,心疼得直咧嘴。蛮族人一辈子生活在马背上,他们对马的感情就像对兄弟一样深。一边对付敌人,一边还打伤了自己的马,洛扎焦头烂额,再回头看一眼浚檀,那个东陆人竟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还闭着眼睛,不由得一股火窜上来。
“武安君!**的!”洛扎怒不可遏。;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