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奇怪。”刘秀摇头道:“以前的小夜只喜欢一个人听风自斟,对月独饮,怎么现在的若水这么喜欢凑热闹,难道真的两个人吗?快把我们的好兄弟小夜还给我们。”
寒若水气道:“秀哥也来打趣人家。”说完又叹了一声道:“哎,和你们俩个在一起,想不凑热闹都不行,别人是有起事来唯恐避之不及,你们是哪里有事往哪里钻,没事还要来个路见不平,若是我自己一人,别人连我的衣服边都摸不到,哪会被人堵住。现在又自以为是的踩这档子浑水,三叔的范家是江湖鼎鼎大名的四大世家之一,延续数百年,没你们俩相助难道就真的被人踢出定陶不成?先说好,待会开战后你们可得多加小心,别到时候又要我救。”
萧一刘秀二人听她又开始胡搅蛮缠,本想回应几句,又听到后来言语中流露出的关切之情,知道寒若水面冷心热,便都笑了笑,没有答话。
此时闹哄哄的场中左首处第一个坐席上的一位五十出头,须发灰白,长相精悍,目光有神的老者出声道:“三爷,这美酒佳肴,若无美色仙籁凑兴,那可真是无趣得紧,难道真要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吃多了酒,划拳打擂撒酒疯,不像样子,我知今日之会已请得尚清坊的玉大家前来献艺,三爷何不现在就把玉大家叫上来,以曾酒兴。”说完望了一眼对面第二个席位的四十左右的一名大汉笑道:“你看彭当家早就等得如坐针毡了。”
一时场中大笑不止,那被称作彭当家的大汉笑着回应道:“我是等得如坐针毡不假,但与贺老板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及,别人或许不知,兄弟我却知道贺老板前些天在尚清坊一连两日包下最大的一座厢房,想请得玉大家赏脸前来献曲,却被玉大家出言婉拒,这刻只怕贺老板不但是如坐针毡,恐怕还要望眼欲穿吧?”
说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贺老板不提放这段公案被人当场道出,不由得老脸一红,所幸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早就练得皮粗肉厚,闻说哈哈一笑道:“玉大家身娇体贵,技压群芳,她若是不想出场献艺,那是谁都没办法的事,何况那两日玉大家确是身体欠安,不能应邀,所以今日我只能借三爷的金面,来听听玉大家精湛的曲艺。”一番话不但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还将主人暗捧了一番,不愧是生意场上修炼成精的人物。
这时又听到左首第七张坐席上传来喊话:“贺大哥,彭大哥,你们消停些吧,我们一切听凭主人安排,你们这样恬噪,只怕玉大家来了又给吓跑了。”
萧刘三人往那处一看,说话之人四十不到,长得文质彬彬,白白净净,作文士打扮。
彭当家笑骂道:“我和老贺争论,偏你也来横插一脚,听孔老板的口气像是比我们更心急,孔兄别忘了家里的那位醋坛子,若传到她的耳朵里,只怕又有好些天见不到孔兄了。”
说完场中哄然大笑,孔老板干咳一声道:“孔某拙荆聪敏贤惠,生财有道,商行里里外外都帮我打理得有条不紊,顺顺当当,就只这一个短处,哎,说不得我只好忍着吧。”孔老板名声在外,也不作辩解。
又有好事之人喊道:“万一哪天忍不住,记得来找我们兄弟,我兄弟二人一定在归雁楼订下酒宴,找上所有的阿姑为孔兄解闷。”
范韬循声望去,原来是开有和庆商行的关和、关庆两兄弟,这时场上气氛融洽,宾主皆宜,范韬笑道:“各位稍安勿躁,玉大家可能已在来庄途中,玉大家能应约前来,已使这酒会增色不少,我们就不要去计较来得早晚的问题,只要能听到玉大家精妙绝伦的筝音,多等片刻又何妨。”说着又与诸人饮酒。
余无惧荣祥等人仍然未见其踪,不多时大堂里走出一名侍女,向范韬禀说玉玲珑已到庄里,正在大堂内相候,范韬便起身步入大堂里,见到玉玲珑一身华衣盛装而来,正坐在大堂的云椅上,身后有两名女艺师捧着演奏用的器物侍立作陪。
范韬上前施礼笑道:“玉大家大驾光临,范韬未曾远迎,还请玉大家见谅。”
玉玲珑欠身道:“三爷太客气了,妾身区区一名乐坊技师,何敢劳三爷尊驾相迎,而且妾身琴艺粗疏,若妄称‘大家’,传到京城尚清坊强过我百倍的姐妹那里,岂非贻笑大方,徒惹话柄,三爷还是叫妾身玲珑吧。”
范韬知道尚清坊在中原各处,西京东都均有字号,听完后笑道道:“玉大家何必太过自谦,范韬听名家弹过的筝音不在少数,但能出玉大家左右者,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再者定陶城只要听过玉大家弹奏的人,哪一个不是如聆天籁,交口称赞,你的御弦三连音的绝技更是谁也模仿不来,这‘大家’二字,实是名至实归。”
玉玲珑柔声道:“三爷竟听得出妾身最拿手的指法,使玲珑有种得遇知己的感觉,既然三爷定要如此称呼,那玲珑只好厚颜相应了。”
范韬含笑道:“距上次尚清坊一别,只怕有一年多了吧,我记得那日还是贺老板安排的酒局。”
玉玲珑应道:“是,有一年另三个月了。”
范韬道:“没想到玉大家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范韬繁务缠身,不能常去,但见到玉大家风采依旧,更胜往昔,实在让人欣慰。”
玉玲珑低首道:“三爷贵体繁忙,抽不开身来尚清坊看望玲珑,原是情有可原,却只累得玲珑每日翘首以盼,终究空候,再者玲珑一介风尘女子,所出入的都是烟花浮华之地,只求年华慢逝,哪里还奢望风采如旧,容颜常驻,乐坊还可,青楼更胜,那些误入红尘的姐妹们更是度日如年,只落得朱颜易碎,蒲柳墙花,到头来不过博一场欢娱采取而已,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范韬皱眉道:“定陶城难道有逼良为娼的事情吗?”
玉玲珑抬首,眼神迎往范韬道:“或许也就定陶城没有,但其他的城市又如何?三爷能救得了几个?天下间可怜女子比比皆是,三爷又能管得了多少呢?”
范韬叹道:“玉大家所言极是,范韬能力有限,不能尽善,但只要范韬一日在此,便定会保得定陶一方的平安。”
玉玲珑轻叹一声道:“何时才能改变这世道,使女子不再受欺压,不再有偏见。”
范韬道:“只有立下天下人都遵循的法制,或可有所改变,但却不能操之过急,先不说世人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这方面只能慢慢的潜移默化,单就变法来讲,若没有一个强大的政权,再加上民心所向,变法只能引起更大的混乱,从古至今,无一不是,有些事情求荣反辱,求急反失,只能循序渐进。”
玉玲珑蓦然笑道:“三爷勿怪玲珑交浅言深,冒昧胡言,只因一时有感而发,才多说了几句,却也由此知道了三爷不同常人的想法。”
范韬笑道:“我们范家男尊女卑的观念,从来就不存在,早在先祖范蠡隐退,让西施嫁到范家后,便定下了祖训里最重要的一项,那就是无论男女,同等待之。玉大家不但技艺精湛,谈吐学识,秀心仁智,更是让范韬钦佩不已,现在时候不早了,玉大家请移芳驾,为大家献上一曲,我们再不出去,我看他们便要把我这五湖山庄拆了。”
玉玲珑掩口一笑,便随着范韬来到庭院内,刚一出现,在场诸人便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范韬笑道:“范某不辱使命,请得玉大家前来,现在做主人的退居次席,主席留给玉大家为各位抚琴献曲。”说着走到范贵那桌坐下。
玉玲珑轻摇莲步,款款走到主席处,身后两名随行的艺师忙上前将古筝、琴足、雁柱等一一摆放好,玉玲珑这才款款坐下,目光投往场中环视一遍,当看到萧刘三人时,不由得多注视了一眼,方伸出玉手,轻弹弦琴,调好弦音,场中诸人都屏气息声,静待玉玲珑弹奏。
萧一刘秀还有寒若水三人见这尚清双秀之一的玉玲珑云鬓风鬟,柔媚娇俏,尤其是抚琴时那种专注的神态,确有种一代大家的气势,只是双眼长得略微窄长,让人暗叹可惜,若是再大一点,那必是风姿绰约的大美人,不过就算现在来看,玉玲珑也称得上是色艺双全了。
玉玲珑双手抬起,刚准备弹奏,大门处忽然长笑声响起,人未至,声音先到:“我来迟了,该罚该罚,如何作罚,荣某任凭三爷处置,只是别罚我听不到玉大家的仙籁之音,那时荣某可就后悔莫及了。”
话音刚落,只见大门处健步走来一位长得粗壮结实,膀阔腰圆的中年汉子,生得肥头大耳,皮肤白净,让人一看便知是那种养尊处优之辈,但那双浮肿的双眸眼神凌厉,使人感觉他绝对是个狠辣决绝的厉害角色,别看他一脸富态,笑容可掬,若被他盯上,恐怕连命都不知怎样丢了。在他身后跟着的四名手下,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萧一刘秀不由得细心打量这位荣盛商行的大老板荣祥,但见他健行如飞,步履沉稳,分明是个身怀武学的高手,难道情报有误?自己这一方本来就人手欠缺,再加上一个荣祥,结局怎样,实难预料。两人回头见范韬淡然自若,只得放下心事,静观其变。
范韬见荣祥终于露面,起身笑道:“如何作罚,过会再说,荣老板快快入座,若是打扰了玉大家弹奏,那可就罪不可恕了。”
“好,好,荣某这就入座。”说着带着四名手下,坐到左首第三个坐席上,双眼盯着正席上的玉玲珑,射出炽热的目光,好似要吞下对方方才甘心。
此时玉玲珑重新起手,让大家久候的筝音终于缓缓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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