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目,眼眸沉沉看着年迈苍老的父亲,“当初您骗了阿喜,可知有什么后果?”
老爷子大惊失色,“你?你?”
“唐家无后。”
唐冉之淡淡吐出几个字。
“无后?无后?”老爷子轻喃琢磨这个词,终于暴发,掀翻棋桌,怒意冲冠,“好一个无后?我就不信没有那丫头,你一辈子不娶!”
唐冉之若无其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吐在垃圾桶里,“以前不爱喝,现在依然不爱喝,不是它难喝,是因为它不是我心里那个味道。”
顿了顿,他继续说,“爸,一昧想绕道而行,避开事实,忽略真实情况,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是什么?”
老爷子脸色大变,终于明白唐冉之在说什么,指的是什么事。
两相对峙,老爷子虎着脸,指鼻怒吼,“我是为你好!为你好!你懂不懂!”
“为我好?”
唐冉之敛眉,抬手指了指脑袋,“难道您还不明白难得糊涂这句话吗?”
老爷子冷笑,“糊涂?糊涂?”
“与其费尽心思,不如顺其自然,或坐收渔利,这些道理不都是您教的吗?”
唐冉之说完,推动轮椅,不顾身后老爷子气成什么样,出了唐宅。
“你、你……顺其自然?!”老爷子气得发颤,指着他的背影骂道,“鬼迷心窍!我看是那丫头给你下了蛊……”骂了几句,痛苦捂着心脏。
唐叔急忙从低矮的柜子里拿出药,给老爷子吃下。
老爷子吃完药,又缓了缓,心口舒服多了,他冷眼看着唐叔,“这件事是不是你告诉冉之的?”
唐叔默了默,叹道,“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您参和干嘛?就像先生说的,当年您不骗折姑娘,怕是重孙都会打酱油了……”
老爷子一听,猛地打断他的话,“连你也替他说话了?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他怒道,“是,冉之现在是唐家掌权人,我没权力,管不了你们!你们一个个包不得我这老头早死!”
唐叔摇摇头,不顾老爷子怒火攻心,继续说,“老爷子,难道您还不明白?折姑娘与先生两情相悦,锡宁少爷去世,明明有简单的办法,您却一心想分开他们,用了最蠢的一个方法,让所有的人都好不过。”
“当年折姑娘在书房外,您说了那番话,后来两年,折姑娘有回来过唐家吗?”
老爷子怒其不争,冷笑,“一口一个折姑娘折姑娘,算命先生说她命格刚硬,我不信邪,锡宁去世,我又找人给她算了八字,还是命格刚烈!”
上了年纪的老人,是信几分命格,连唐叔也一时间噤声沉默。
老爷子缓缓扶着拐杖起来,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唐叔,“如今那丫头走了,也了却我一桩心事。”
——
唐冉之出了唐家,曲敬正巧开车过来,作为一个助理,不但在工作上,连生活上也是随叫随到。
唐冉之沉默望着窗外,突然问,“几点?”
曲敬回:“11:28。”
唐冉之垂眼,淡淡道,“去机场吧。”
曲敬大为吃惊,“可、可是我们赶着去和王总签约,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唐冉之默了一会,双手交叉无意识摩擦,过了几秒,他说,“毁约吧。”
“毁、毁约!”曲敬一个刹车,人猛地向前倾,连脑袋也磕了一下,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回头去看唐冉之,大汗淋漓:“唐、唐总您、您没事吧?”
哪知,唐冉之竟然恍若未闻,尽管身体向前倾了一下,他稳住,没有表情,淡淡重复,“去机场。”
曲敬疑惑,却也不再多问,
只是他觉得唐冉之今天很奇怪,于是他偷偷从后视镜看后面。
唐冉之坐着一动也没动,仿如一尊雕像,眉眼冷凝,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情绪。
他怔了怔,收回视线,突然想起唐夫人签署的那份离婚协议书。
曲敬不再深想,猛踩油门,向机场的方向行驶。
到达机场已经12:05了。
曲敬以为唐冉之要进去候机室,可唐冉之只是等在机场外面。
人山人海的旅客,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偶尔有小女生经过这个坐轮椅的男人身旁,偷偷瞟几眼。
唐冉之望着远处,视线不知到底盯着在哪个方向。
其实,折喜的登机时间是11:30。
他也没收回视线,只是静静看着。
仿佛只要他一眨不眨的等着,折喜就会反悔,坐上回家的车,或者扑进他怀里。
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
12:45。
13:55。
14:30
……
人来人往,人声鼎沸,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笑脸和悲伤。
唐冉之收回视线,轻轻推动轮椅。
曲敬要上前帮忙,他摆手拒绝。
曲敬站在原地怔了几秒,望着唐冉之孤寂的背影,突然就想,唐夫人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他理解不了,他也不懂,他只是感觉一个男人的深情被践踏。
有人一走了之,有人还在原地等待。
唐冉之慢慢走远,他的背后是湛蓝的天空。似乎是为了应景,层层叠叠的白云飞过一架飞机,留下一条细长的痕迹。
狠心的女人,他再也不想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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